小水母迷迷糊糊地听,字里行间只听见了“打劫”二字:“好哦。”
可能是什么奇怪的人类风俗吧。
他很慢很细致地擦自己的指尖,又乖又安静,简直不像那些非常擅长精神力的大魔法师。
“沈寂宵说,你教了他很多精神力的事。”
“嗯。”
“你之前和他呆了三周?”季言问。
“是的。”唐釉和人类呆在一起的时候,就拘谨起来了。虽然这个人类很好,还会投喂他吃的。
“你喜欢珍珠?”
“嗯。”
季言明白了什么。他还想起沈寂宵说过自己被送了礼物的事。人总是有点八卦心理的,何况是自己的上司,他知道沈寂宵几乎不会对其他人动心——这人就差把自己有个白月光写在脸上了。
他弯弯眼,觉得事情非常有趣。
要么沈寂宵终于当狗东西,变心了,要么……
“你知道,小沈他有个很在意的人吗?”
“知道。”唐釉乖乖回答,“他找对方找了很久,对吧。”
“原来你知道。”季言一贯很会模仿他人的语气,想着前几日打发时间看的戏剧,他忽得说,“那你知道吗?我家小沈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是哦。”唐釉捏着手帕,“小沈他特别不爱笑的,我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
季言:“……”他也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
“小沈说他要找的人和我长得很像,其实我知道,他觉得他要找的人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有时候看着我会发呆,明明在看我,却好像在看另一人。不过我不在意这个,能帮到他就很好了。”
季言浅浅地吸了口气。
狗东西,居然在吃代餐。
代餐本人还那么恋爱脑。
——真可怕啊。
……
愉悦的抢劫活动结束后,唐釉被沈寂宵重新抱起来,送回房间。
他隐约看见城主灰败的脸色,不知道在这二小时里受到了怎样的精神折磨。这时候他有点相信人鱼在陆地上会活得很好了,他在陆地上,就好像……
如鱼得水。
这个词怪怪的。
小沈在水里游得都没陆地上说话流畅。
他被沈寂宵放在床上,看着人鱼忙来忙去,唐釉就坐在一边晃小腿,回忆今天晚餐都吃了些什么。
肚子都有点撑圆了。
衬衫的扣子有些紧了,他不熟悉衣服的构造,掰弄了半天,才等来人鱼伸手,轻轻一挑就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
“好厉害。”唐釉说。
沈寂宵揉了揉唐釉的脑袋:“今天觉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小水母停下了晃动小腿:“还好,没什么难受的地方,没怎么走路,腿也不疼。大概知道了人类的进食频率和数量,很喜欢人类的食物。”
“不喜欢热水,不喜欢太阳,不喜欢衣服。”
“嗯?”其他的倒是不要紧,衣服可不能不要,“是衣服不合身?也对,这是成衣,难免有些不贴。我可以找人赶一套定制的。”
唐釉摇头:“不是的,是我会出水。”
“……”
沈寂宵表情凝固。
小水母似乎没察觉到这话有什么问题,坐在床沿上,抬眸看着他,浅色的纤细睫羽在眼珠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精致可爱,像是打了霜的未成熟草莓。
“出很多水,后背都湿透了。”
沈寂宵重重吐气:“那是出汗。”
“不不不,是出水。”小水母坚持道,“我一晒就会出水,最后变成脱水的水母。”
沈寂宵拗不过小水母:“好好好,床上要放一个防水垫吗?”
“我睡罐子里。”
……
翌日。
小水母变回人的时候,又被拉着去洗了个头。
他灵魂升天,洗完非常委屈,眼尾都红了。起床看见这一幕的季言,头顶蹦出一个san值-20的数字,直接咬着面包退回了房间,锁上了自己的门。
小水母不明所以。
其实不管怎么洗,他身上都带着一点轻微的大海的气息,不腥,很空旷清远。
“今天没什么事。”沈寂宵也拎着面包牛奶回来了,“我带你去逛逛人类的城市?”
小水母顿时忘记了洗头之仇,欣然同意。
人类的城市热闹非凡,尤其是商人多的地方,总能看见来自各地的稀奇物品被放在一起售卖。有时候能在便宜的摊子上捡到不错的物品。
小水母也不知道什么是珍贵、什么是普通,他看见什么都觉得有趣,几乎问不过来。尤其是早上路边的各种食物,他吃了一份,还想要第二份。
“挑些你喜欢的。”沈寂宵说,“就当我送你的礼物。”
于是小水母在一个闪闪发光的摊子面前蹲下,在铺着黑色绒感布料的桌子上挑选被切割成不同形状的小宝石,还有各种各样含着巧思的饰品。戒指、项链、手镯、胸针……他每一样都觉得很漂亮。
小水母随手拿起一件。
“我订个马车吧。”
沈寂宵忽然说。
“嗯?”
“可以很快送你到海岸。”
小水母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后仰倒时撞在沈寂宵身上。他手里还捏着小摊上的廉价饰品,一枚银质的小戒指。
沈寂宵很自然地抱住小水母,任凭他靠在自己身上做支撑:“你喜欢这枚戒指?”
唐釉第一时间都没在意手上拿着的东西,他后背贴着沈寂宵的身体,人类的温度炽热滚烫。沈寂宵低头的时候呼出的气息对他来说也是烫的,擦着耳垂过去。
“也还好。”唐釉盯着指尖的戒指,那上面缀了一颗小小的月光石,品质一般,打磨圆润的石头里流转着一抹泡影般的蓝,“没有你的鳞片好看。”
“是吗?”
沈寂宵很少关注各种饰品和宝石,他看了看,也从摊子上拈起一枚耳坠,是颗晶莹的粉色宝石,而且是珍贵的双色,一半白一半粉。可惜不像小水母,没有把粉色给包裹进去。
“两位可真会挑……”宝石商人趁机介绍起来,“这是月光石,这是双色碧玺……”
唐釉似懂非懂地听了一会儿宝石介绍。
他脑子里却想着前一件事:“你不和我一起下海了吗?”
“我要留在这里,解决掉结界的问题。至少让渔民、商人、海洋生物们能自由地在海峡穿行。”
“结界的问题解决了,你会回到大海吗?”
沈寂宵沉默。
夕阳在边际线欲坠不坠,手中的宝石逐渐染上火焰般的橙色。他将宝石饰品捏在掌心,按灭了那点耀眼的光彩:“我在陆地上活得很好。”
“你开心吗?”
“……”
小水母挣开他的怀抱,重新蹲下去,和商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又见他把自己的什么东西递过去。
唐釉重新站起来,面对面地看着沈寂宵。
他伸出手,抓住沈寂宵的手腕,把人鱼的手掌揉开,指尖蹭过对方掌心粗糙的茧、多年的疤。直到一枚小小的、廉价的,镶嵌着圆润月光石的戒指躺在人鱼掌心。
虽然已经理解了小水母的用意。可这么一瞬间,沈寂宵的大脑好似锈住了,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乱七八糟地往外蹦词:“这是什么?”
他注意到一个小魔法被放在月光石里。
“诅咒。”唐釉的指尖还停留在他手背上,“和桑落学的,让人变开心的诅咒。”
可沈寂宵对魔法并非全无理解,他略一感知,就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安心宁神的魔法。
不知道这是否能称为诅咒。但沈寂宵在那一刻,确实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的能量,从他胸腔里生长出来,好似无根枝蔓,一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闷闷地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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