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这口气,身体后知后觉发起了抖。
梁枝庭察觉到我在发抖,松开我些许,低头看我,我脸上表情没来得及收起来,他见我脸色实在难看,问:“你是身体不舒服吗?”他摸着我的手,蹙起眉头,担忧道,“你的手好凉。”
我勉强找回点力气,摇摇头:“没有,就是……今天玩的有点累了。”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
“不用了。”我赶忙打断他。开什么玩笑,如果梁枝庭送我回去,他肯定会和那家伙撞个正着的,我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
梁枝庭是一片好心,我担心他会因为我的拒绝而不高兴,立即补充解释道:“我一个人可以的,我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你也赶紧回家吧,早点休息。”
他沉默须臾,定定看了我一眼,笑道:“那行,我走了,晚安。”
“晚安。”
和梁枝庭告别之后,我脸上努力维持着的笑容瞬间垮下,疾步冲向小区门口,果不其然,它立在离门卫岗亭不远的一棵银杏树下,肩上落着远处路灯折射下来的橘黄灯光。
一个精致完美的假人。
我黑着脸冲过去,扯过它的手腕就走。
一路不发一言将它拉回家中,房门关上之后,我才有了安全感,猛地甩开它的手,压抑许久的怒火涌上脑门,怒斥道:“你他妈在干什么?谁让你出去的!”
过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它来牵我的手:“接你……回家。”
“不需要!你疯了吗你!”我一把打开它的手,没让它碰我。
一想到刚才它差点被梁枝庭发现,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果我就后怕恐惧:“我说了让你在家里等我,谁让你私自开门的?谁让你大摇大摆出去露脸的?你他妈能不能不要给我添麻烦!”
它走近我,我正气头上,呵斥:“离我远点!”
它没有停下,不顾我的抗拒牢牢牵住我的手腕,不容置喙地将我带到卧室,指着电视,头一次说了一个流畅的长句:“老公都是要接宝贝回家的。”
“……”我仰起头,烦躁地长叹一口气。
又是从电影里学到的东西。我是不是该停掉它的电影,瞧它都学了些什么?
是,它说的这句话没有问题,只是它不明白它和普通人有根本上的区别。
它不是人,它只是个没脑子的玩具。
恰恰就是因为没脑子,什么都不懂,才让我这么烦躁。
我推着它肩膀把它往后推出去几步远,不理他,闷头换起身上的衣服,口袋里的照片因此掉落,轻飘飘落在人偶脚边上。
是我和梁枝庭的合照。
我刚要去捡起,一只手先我一步将照片拿在了手里。
它墨黑含蓝的眼珠落在照片上,久久不挪动,我伸手将照片夺回手里:“看得懂吗你就看。”
我抢过照片随手塞进抽屉里,一转身,它竟然就站在我身后咫尺处,我的鼻子几乎撞到它下巴。
它突然逼近的身躯莫名给我一种压迫感,周遭空气仿佛都稀薄了,我推着它胸膛,不悦道:“滚!”
“不能和别人抱在一起,”它摸我的脸,说,“这不对,是不对的。”
我扭过头躲开它的手掌,斥道:“滚开!”
它单手环住我的腰,手指扣在我下颚处,掐住,我的脸被迫抬起,不得不看向它。——这是平日里我习惯对它做的动作,它竟不知何时学会了。
和我不一样,它使出的力道足以让我痛得面目扭曲。
我去掰它的手指,不动分毫。
“我是你的老公,你不能背叛我。”它凑近,冰凉的鼻尖碰到了我的,声音低沉,“宝贝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它低头来亲我:“不可以出轨。”
我使足了劲挣扎,不让它亲,气得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神经病!这个神经病!!他妈的在说什么胡话,绝对,绝对要断了它的电影!都演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我挣扎许久它纹丝不动,很快我就没了力气,被它箍得皮肉筋骨生疼,整个人都要散架,为防止自己真被它活活勒死,我只能放松了力道,以免它越来越用力。
我的顺从终于让它的力道轻了些,它吻我我也没有再躲开,环着它的脖子回应它,并带着它一步一步往某处走去。
后背碰到了木板,手绕到背后,悄悄拉开一条缝隙,随即一个转身,趁它不备用力把它推了进去。
它跌进了敞开的衣柜中,还没爬起来,我哐当一声把衣柜门关上,挂锁,杜绝了它再次爬出来的可能性。
我一抹嘴,狠狠踹了一脚衣柜门:“给我好好反省!”
说完直接进了浴室洗澡。
照镜子时,腰间皮肤上甚至能看到泛红的新鲜指印,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鬼力气。
毛巾摔在玻璃上,直接眼不见为净。
洗好出来时,衣柜里窸窸窣窣,发出不容忽视的摩擦声。
它在里面乱动,一刻都不消停。
衣柜门被它折腾出一道缝隙,它的声音从里面风一般传来:“宝贝。”
“宝贝。”
我一个枕头扔过去砸在衣柜上,吼:“闭嘴!”
它安静下来。
玩了一整天晚上又遭了惊吓,我一裹被子直接入睡,应该是睡着了的,可是睡到中途,我突然睁开了眼睛,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
一睁眼,屋内昏暗,四周沉寂,心脏不规律地剧烈起伏,快要震破我的胸腔跳出来。
胸闷气短,我坐起身,揉了把头发。
摸过手机一看,凌晨一点。距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
我丢开手机,正欲倒杯水喝,床还没下,一股粘稠诡异的妄诞之感猝不及防袭上了我的背脊,好似有一只无骨蛞蝓趴在我的皮肤上,沿着我的脊骨一节一节往上爬行,留下一行透明的粘液。
我神经质地反手去摸自己的后背,只摸到了一手汗。
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恶心的联想,我去抽床头柜上的面纸想擦一擦,这一扭头,对上了一只眼睛。
一只在衣柜的窄小缝隙里,直勾勾望着我的眼睛。
视线撞上,衣柜里的东西出声了,在冷寂深夜里阴森森的瘆得慌:“出去,”它的食指和中指从衣柜缝隙里挤出来,与衣柜门板相碰发出低微却刺耳至极的摩擦声,“放我出去。”
“闭嘴。”我喃喃着命令。
它没有停下:“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闭嘴……”
“我爱,我爱你,”它的眼睛在缝隙中闪着细碎的光,如深夜捕食猎物的凶蛮野兽,“让我抱着你。”
“我想,宝贝。”
我再无法忍耐,拿过枕边的闹钟使力扔过去:“闭嘴!!”
闹钟哐地砸上衣柜,落在地上彻底损坏,尖锐的铃声和我的怒吼交织在一起,奏起某种未知事件濒临失控前的尾音。
第18章 它知道了自己的弱点
它的声音没有因为闹钟碎裂而停下,我的愤怒于它而言无疑是火上浇的那把油,雪上添的那捧霜,愈发加剧了它的变本加厉。
薄薄的门板阻挡不住它的言语,一字一字锥子般刺破我耳膜。
我再无法忍受这贯耳魔音,赤着脚冲下床,狠狠踢踹了几脚衣柜门板:“给老子闭嘴!!”
门板震动不止,快要给我踢散架,它的两根手指收了回去,那只眼睛又出现在缝隙中,观察着我隐于黑暗中的每一丝表情。
我这几脚终于让它闭了嘴。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我控制不住的喘息声,吸进肺腑中的凉气撕裂了我的喉管,袭上一阵麻痒难忍的抽痛。
良久,我以为它会就此消停的时候,它又开口了:“宝贝,”声音无波无澜,没有丝毫情绪,它问我,“你生气了吗?”
生气,我当然生气。是该生气的,可是还有一抹未知名的情绪环绕在我血液中,大脑里,远远胜过了我的怒火,我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只知道大概是很可怕的一样东西,等我想明白了,这股可怕的情绪就能够摧毁我现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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