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笑愣了一下,被他生硬的语气惊到了。
黑无常自己也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粗暴,明知白骨笑与判官是纯粹真挚的友情,却在亲眼目睹这种深切的担忧时,控制不住地将一头阴暗的凶兽从心底唤醒。
更别提他还在与自己保持距离。
“你是不是太累了?”白骨笑皱着眉说。
黑无常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后退一步,拉过一个单人沙发坐在床边,点头:“嗯。”
“大灾之后的□□工作就特么麻烦,”白骨笑了然,猜道,“五劫城又闹事了对不对?”
“嗯。”
“别理他们,让当地无常自己处理,那帮孙子就想踢皮球推卸责任,”白骨笑想了想,又道,“铁围城是不是一天打三十道报告说情况失控,请求支援?”
“嗯。”
“他那边缺物资,多给他一点,但别给人,他不缺,人得留在幽都,这种时候幽都最危险,给一线兄弟的加班费都顶格造。泥犁城是不是也在哭穷?别信,那老货肥得很,就特么想发国难财,直接告诉他,没人、没钱,但有指标、有任务,完不成工作给他肠子掏出来……你看我干什么?”
黑无常眼神幽深复杂,沉沉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白骨笑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莫非是冥界的受灾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不止这几个城闹幺蛾子,连枉死城、须弥城……
一个沉稳有力的拥抱忽然笼罩下来,紧紧搂住了他。
“!!!”
白骨笑一口气没上来,刚才那种眼前发黑的眩晕感又席卷上来,让他头晕目眩、手脚无力,连抬起胳膊推开他都做不到,只能任他双臂张开,以一种几乎要将自己塞进胸膛的强横气势死死地抱在怀里。
“白骨笑。”黑无常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果下次你还要孤身犯险,带上我一起。”
“……”白骨笑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黑无常没有听到回复,心里慢慢沉了下去——他不肯接受自己……
一个念头在脑中浮起,接着无数酸涩的念头一起涌了上来,黑无常感觉如同沉没在无垠的业海,深难得底、永无解脱。
“当年……”黑无常提起前世,口齿苦涩,“当年娶晏晏,是我的错……”
怀里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黑无常黯然地放开他,却见白骨笑脸都憋红了,用力一拳捶在他肩头,骂道:“你特么……用那么大力……勒得老子……话都说不出来!!!”
“啊。”黑无常只得木讷地发出一个气声。
白骨笑揪住他的衣……没有衣领只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急赤白脸地抢白:“当年姐姐要嫁你,是她自己属意的,也是我属意的,错不在你,而你后来为我而死,是我欠你一条命……”
“那也是我属意的,你不欠我。”黑无常打断他,“反而我一死了之,留你一人在阳间吃尽了苦头,终究是我错。”
“对,就是你错。”白骨笑挑眉,凶狠地呲牙。
黑无常点头:“是我错。”
“所以我也要犯错,”白骨笑恶狠狠道,“我要孤身犯险,我要让你担心,折腾你,磋磨你,让你吃尽苦头。”
他掐着黑无常的脖子,一边说一边慢慢逼近他,一句一句将他压倒在病床上,强横地钳制住他,逼问:“你呢?什么感觉?担心吗?心疼吗?”
黑无常仰躺在下方,怔怔地看着白骨笑,他男生女相长得极美,一双桃花眼,眼下两点红痣,一颦一笑风流宛转,此刻这双眼睛正凶巴巴地瞪着自己,豆大的泪珠就这么滚了下来。
“别哭。”黑无常抬手拭去他的泪。
白骨笑蛮不讲理地打掉他的手,带着哭腔道:“我没哭!”
“是我哭了。”黑无常眼圈也红了,顺势捉住他的手腕,诚恳地说,“我很害怕。”
“你……”白骨笑一滞。
黑无常手指慢慢与他十指相扣,声音喑哑:“我请求你,不要再让我犯错,也不要再磋磨我,不要再让我心疼……”
白骨笑唇舌颤得厉害,动了几下都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咬住下唇,防止自己彻底崩溃。
黑无常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湿润而温柔,声线里有明显的颤音:“让我爱你,好不好?”
白骨笑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他用力转过头,试图藏起自己一败涂地的眼泪,过了几秒,突然又转回来,满脸是泪,凶狠地瞪着黑无常。
“白……”
黑无常话未说完,白骨笑忽地俯身下来,掐着他的脖子,狠狠一口咬住他的嘴。
“!!!”
晚上黑无常出席冥府十二司掌司例会时,颧骨上带着一个明显的牙印,好像被狗咬了,但离奇的是嘴唇也破了,那狗的攻击点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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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狱司
深夜的背阴山黑雾漫漫,高不可测的险峻石崖下,一座镇压无数恶鬼邪魔的监狱深埋在山体之中。
刺耳的铁链摩擦声中,升降梯缓缓下落,眨眼之间穿越过刀山火海热油寒冰,落入寂静无声的第十九层。
与其他充斥着痛呼、哀嚎、嘶吼的监区不同,此处广阔而空旷,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点浊炁。
纯净到令人生畏的监区只有中心一个监室,外围开阔的空间布满了咒文和符纸。
刑狱司掌司手指捏诀,施法之前再三确认:“你真的一定要见他?”
“放心,我不会暗杀他。”白骨笑跟他勾肩搭背,笑嘻嘻地说,“只是有点小小的旧情要叙一下。”
刑狱司掌司翻了个白眼:“什么旧情?你这浪蹄子,到那边才几天,就勾搭上了?”
“唉哟吃醋啦?别嘛,在我心里,还是你更重要。”白骨笑作势要亲他。
刑狱司掌司连忙一个哆嗦把他抖下来,嫌弃得直咧嘴,赶紧施完法诀远离这货,临走叮嘱道:“你自己小心,虽然我只解开了他的声感,其他四感仍然封闭,但这人极度危险,发现什么不对你立刻出声,我就守在外面。”
白骨笑回复他的是一个甜甜的脸蛋比心。
“……”刑狱司掌司掉头就走。
监区霎时安静下来,白骨笑慢慢转过脸,脸上已经半点笑容也无,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监室屏障缓缓打开,逆魂主穿着束缚衣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监室很小,地上与墙壁门窗上的符咒却比外围的空间更加繁多,一层摞着一层,黑色咒文一直延续到他的束缚衣上,将他所有炁脉死死封住。
“是谁?”逆魂主动了动脖子,试图分辨来者。
白骨笑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睑下的两颗小痣红得几乎渗出血来,似曾相识的场景,他曾在活死灵别院的地牢里也见过,那时……林幽篁……
“阿笑。”逆魂主准确地猜了出来,声音依旧温和,“你的伤好了。”
“你的伤永远别想好了。”白骨笑恶毒地说。
逆魂主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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