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闻柏舟干脆伸手点亮了律恒房间里的灯光,才仰头直视着律恒道:“对,有事。我需要和你谈谈。”
律恒略有迟疑。他刚要请闻柏舟进屋,却又突然想起被他插在了窗边,被窗帘挡着的那一支枫树叶。
本能地他不想让闻柏舟发现这件事。
律恒站在门口没动,只说:“走吧,去哪里聊?”
连房间都不让他进去了……
这样的态度让闻柏舟更烦躁了起来。
闻柏舟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眨眼撇开了视线,突然转过身道:“我不想聊了。”
说完立刻就走。
回屋的步子比过来找律恒的时候还要快几分,几步窜回屋,用力甩上门——意料之中的砰响并没有传来。
律恒几乎只晚了一步。
他伸手握住了房门,隔着一线距离,有些担忧地问:“舟舟,怎么了?”
闻柏舟转过身,这次换他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律恒。
他隔着门问:“有事吗?”
律恒垂眸看着他。
闻柏舟房间里灯光明亮,站在门口能看见没有遮挡起来的画布的一角。那里铺着一团乱糟糟的黑色,好像执笔的人找不到落点,只能胡乱地涂抹。
“你……”律恒猜测道,“画画不顺利吗?”
闻柏舟垂着眼,好半天才应了一句:“嗯。”
律恒放柔了声音:“为什么?”
闻柏舟握着门把,嘟囔道:“该我问才对。”
他抬头直视着律恒,不管不顾直接问:“你为什么要躲我?”
房间里与走廊上的灯光一齐落在他茶色的眼睛里,那一捧粼粼的水光似乎又荡漾了开来。耀眼得律恒下意识地撇开了眼。
“看,你又在躲我。”闻柏舟紧跟着说,“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律恒当即道。
闻柏舟立刻又说:“那是在泽城,我做错了什么决定吗?”
“没有!”律恒抬眼看他,声音都大了一分。他强调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律恒用力闭了闭眼,他避开了闻柏舟的眼睛,放低了声音:“你没有错,是我的问题。”
“好。我们就当是你的问题。”闻柏舟点头道,“那么,你现在因为你自己的问题,在惩罚我。说明你这个问题里面,牵扯到了我。为什么?”
律恒站在那里,他紧绷着下颌,抓着门的手青筋暴起,心中被强压下的思绪几乎要冲破他的皮肤。
走廊与房间的灯把视野里的一切照亮,可这一瞬间,他却依然觉得自己身处2099没有灯光的郊外。
四野俱寂,天昏地暗,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光与人烟。
而他与郊野一样的荒芜。
正要开口时,他又听见了闻柏舟的声音。
闻柏舟凝视着他,几乎没有遮掩地问:“恒哥,你在怕什么?”
律恒猛地抬头。
他漆黑的眼睛撞进了那片粼粼的波光里。
闻柏舟眨了眨眼,没有避开律恒的视线。
等不到律恒的答案,他就又说:“你不说,我可自己猜了。”
律恒喉头滚动,好一会儿才说:“好。”
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你躲我,是因为你怕我吗?”闻柏舟脑子转得飞快,他望着律恒漆黑的眼睛,想到一路走来地种种。
想到他超乎寻常的耐心、他奋不顾身的相救,想到每一次抬眼看他,都会撞进他黑色的眼睛里。
好一会儿,闻柏舟才笃定一般的开口:“你怕我,是因为……”
“你喜欢我。是吗?”
律恒咬紧了牙关。几乎只是一眨眼,他就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挺直了背脊,冷峻的眉眼骤然皱起,痛苦低吟:“舟舟。”
声音沙哑得带了些祈求的味道。
闻柏舟却只问:“我猜对了。是吗?”
律恒闭上了眼睛。
他一言不发,却近乎献祭一般地,将心里掩埋地所有情绪展现在了闻柏舟眼前。
他知道他们这位小祖宗,对情绪有着非同一般的领悟力。因为他足够敏感,所以才能画出那么多动人心弦的画。
律恒知道,闻柏舟看得懂。
“因为喜欢我,所以……你这么痛苦。”闻柏舟喃喃道,“为什么?”
律恒睁开眼,缓缓垂下了目光。他用眼神仔细地描摹着闻柏舟的脸颊:“等回了地堡,我会和老爷子说,换杨桐来带队。其实他的身份也更……”
“为什么?”闻柏舟打断了他的话,“你都没问过我,就先给自己判了死刑吗?”
“舟舟,你知道这不合时宜。”律恒轻声说,“你也不用为了我的情绪负责。”
“不,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情绪负责。”闻柏舟摇摇头,“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不合时宜的。”
他认真地看着律恒,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地情绪:“什么才叫合时宜?”
律恒答不上来。
他想说,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遇到的那个人,才算合时宜。
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去想闻柏舟与另一个人并肩同行的模样。
他的血、他的骨、他的魂魄都在嘶吼着质问:“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屈服于一个“合时宜”?
“你看,你也知道这个答案是荒谬的。”闻柏舟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变得有些轻飘飘的了。
这样的轻飘飘让闻柏舟勾起了嘴角,干脆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你让我想一想。”
律恒立刻道:“不,你不用为了我……”
“是为了我自己。”闻柏舟轻快地说,“我得想一想,你去休息吧。”
房间门毫不犹豫地关上。
律恒看着紧闭的房门,浑身力道一泄,可心底深处却又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高兴。
被劈成两半的心脏好像再次合二为一了。
噗通。
噗通——
它跳得格外用力,却又满是狰狞,它在大喊:“律恒,你真自私!”
律恒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评价。
他在漆黑的荒野里走了太久了。走到现在,用尽了全部,才在荒芜里看见一朵花。
他凭什么必须把这朵花让给别人?
他凭什么不能等一阵风让花点头?
哪怕只是一瞬间拥有过,他也能鼓足力气,再次往前走了。
走廊里的感应灯熄灭了下来。
熟悉的黑暗唤回了律恒的思绪。他轻轻敲了敲闻柏舟的门,低声说:“我先回屋了。”
“好。”
闻柏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律恒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里灯光明亮,是闻柏舟点亮的灯。
他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心中绝望的挣扎蓦地变得平静。甚至还有些欢愉。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窗边,将那支枫树枝重新握进手中,珍而重之地放在了床头。
……
而闻柏舟在自己的房间里,再次坐在了画布面前。
他审视着眼前的画作,犹如审视着自己的心。
明明画上还有大块的色块,可那个画画的自己,却把人画得细致极了。
画中人低垂的眼睛,认真仔细的神情,略微勾起的嘴角还有微微用力执书的手。
窗外有阳光倾泻,给画中人勾勒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这让他看起来异常的温柔。
可无论去问谁,律恒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这是律恒在他眼里的样子,不是律恒在其他人眼里的模样。
“所以……”闻柏舟拿起画笔,“我又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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