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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戚越怀里空了，停在最高点的摩天轮里，只剩他一个人。
戚越闭了闭眼，睁开时，眸底涌动着的风暴似要毁灭一切。
游乐园所有的设施在刹那间化为齑粉。
魔王城堡里，林束回到他所住的房间，在这里等待他的，只有他的人偶。
“主人。”卡弦偏了偏头，看出林束的虚弱，上前扶住他。
抚过七颗宝石全部亮起的指环，林束一个念头间，再次来到城堡的宝库前。
守在宝库大门的怪物从沉睡中睁开眼，看到林束，它垂下头颅，挪动笨重的身体让到一旁。
林束顺利进入宝库。
里面有堆积如山的宝物，但林束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来到宝库最深处。
在这里，什么宝物都没有，然而当林束走近时，指环上的七颗宝石骤然发出夺目光彩，投射到地面，地板上霎时亮起一个法阵。
法阵中有虚幻的影像若隐若现。
林束身上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踉跄两步，跌倒在地。
从身体里逸散出的黑雾将林束团团围住，黑雾张牙舞爪，好似一个个怪物。
这些全是针对林束的恶意，恶意化为实质，原本该与林束融合，此时却出现排斥现象。
“父神，我原本是你抽取自身本源恶念创造而成，你以邪恶为食，却因吞噬过多邪恶，导致差点失控，这才不得不剥离一部分本源恶念。”
“原本是打算融合所有的邪恶后，再将我收回，为此还将世间恶意加诸在我身上，如此一来，实力更上一层楼，也不会再有失控危险。”
“现在你冒着失控危险，强行回收我，是因为在与戚越的神战中处于下风了吗？”
黑影瞬间如烧旺的大火般膨胀起来，虚幻的咆哮声传入耳中，能刺激得人分分种失控异变。
包裹住林束的黑雾也化为一只只扭曲的手臂，疯狂撕扯着他。
“如果这是您的神谕，那么……”林束忍着剧痛，慢慢单膝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
“父神，如您所愿。”
法阵猛地爆发出刺眼光芒，将林束整个人笼罩在其中，身体化做无数细碎的光点。
一扇虚幻的大门在空中缓缓打开，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崩溃，瞬间变成扭曲的血肉怪物。
天空仿佛撕裂开一个大洞，副本世界里的所有生灵，都感到一股灭世般的威压降临。
城堡里，以及城堡外面黑雾森林里的怪物们，齐齐安静下来，望向城堡方向。
——它们能感觉到，它们的王，不在了。
“吼——”
悲鸣嘶吼声响彻整个副本世界，哪怕在可怖的威压下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怪物们依旧向着天空咆哮出声，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放肆！”
“一群低智的爬虫，胆敢与神灵叫板。”
威严的怒斥，如雷霆般自天而降，所有的怪物在那瞬间都崩解掉，化作一粒粒光点，向着天空飞去。
大地龟裂，生灵灭绝，所有生机在一瞬间被抽离。
最后一个高阶副本世界没有崩解，却失去了生机，失去了能量，变成一个死寂的空壳。
——正如曾经的怪物之乡一样。
“主人……”
空荡荡的世界里，满身绷带的人偶仰头望向天空，再一次失去了它的主人。
而这一次，它知道，无论再怎么唱歌寻找，主人都不会回来了。
人偶驻立在城堡墙头——那是曾经林束坐过的地方，像一个坏掉的机器人，一动不动，与这个死寂的世界，一同陷入静默。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城堡，人偶死寂的眼神动了动，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然而在看清来人时，它又失望地转过头去，再次陷入沉默。
看到人偶的反应，戚越默了片刻，“……你似乎忘了自己是谁。”
卡弦抬头望天，没有看戚越，“我没有忘，我是主人的人偶。”
戚越顿了顿，淡声道：“用我骸骨做成的身体，以我爱欲注入的灵魂……卡弦，你就是我，我的一个意念分身。”
听到戚越的话，卡弦沉默了，因为它无法反驳。
不知过去多久，卡弦转头看向戚越，那双无机质的黑色眼珠，望向戚越时仿佛在指责他。
“那又怎么样，即便你已成神，你还是保护不了他。”
“戚越，我们再次弄丢了他。”
人偶不会流泪，声音也是机械的不含，可在它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浓郁的悲伤淹没了它。
戚越默然片刻，“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怎么做？”
“结束神战，让世界恢复原本的样子。”
人偶沉默了会儿，再次问道：“你要做什么？”
戚越看着它道：“我要再次剥离心中的爱，与神明的战争，不能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人偶轻轻“啊”了声，“戚越，你再次爱上主人了吗？”
戚越没有回答，人偶却明白了一切。
“当年你察觉自己爱上主人后，便将心中对主人的爱意剥离，注入我的灵魂，所以我全心爱着主人。”
“主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体是用你的骸骨做的；也不知道，在他出生感情，想要离开怪物之乡前往人类世界，被神一次次净化轮回，与你一次次相遇时，你的记忆，却是完整的。”
明明是平板的语调，却似乎越来越悲伤，人偶的语速慢下来，它望着戚越，也是望着自己。
“戚越，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救不了主人，也救不了你。”
戚越眼神微软，语气温和下来。
“你带着我所有的爱去找他，在神战结束后，我会去接他的。”
“在此之前，不要让他被恶念彻底侵占。”
“被彻底侵占会怎样？”
这次戚越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回答时声音很轻。
“那我们就一起走向终结吧。”
第161章 Ⅵ.《城堡里的病魔王》15【正文完结】
林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向上飞升, 越来越轻。
无边的黑雾将他包裹住，化为实质的恶意在虚空流淌。
他原本也是恶意的化身，所有生灵的恶, 对他来说，就像是滋补的灵药一样。
恶意越多越浓郁，对他来说，好处越大。
只是, 当他有了人类的感情，懂得善恶之分后，纯粹的恶于他来说, 就不再是补药, 而是毒药。
所以在魔王城堡时, 他才会生病，才会不断吐血，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恶意本源, 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人。
是人，就会有感情，就会分善恶。
懂了感情的林束, 也体会到了痛苦。
此刻的他, 被世间最纯粹、最浓郁的恶意包围，仿佛经历着最可怕的酷刑。
化为实质的恶意往他身体里钻，要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这相当于拿林束为介质，将世间凝聚而来的恶意炼化, 如此再被神明吸收, 能降低失控的危险。
而当林束彻底被恶意侵染的那一刻, 他的身体, 及至灵魂，都将彻底消散在世间。
不管是怪物之主也好，还是变成人的林束也罢，都将不复存在。
“在我被创造出来时，便已经注定了最后的命运——一个容纳并可以提纯恶意的容器，对吗？”
“无知无觉的容器，用起来才最放心，所以在我觉醒感情时，您才会那样生气，一次次对我进行净化。”
“是吧，父神。”
林束低喃着仿佛自言自语，而此时虚空中，传来一个威严宏大的声音。
“你只是我用本源恶念创造出来的，我赋予你生命，如今你却背叛于我。”
“这算背叛吗？”林束低声道，不像是质问，倒更像问自己。
“纯粹的恶本就有违天道法则，您虽然是由世间的恶聚集而成，只要人世间还存有恶念，您将永不会消亡——可过于庞大的恶意，不也会导致您失控崩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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