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遇锦怀房间出来时,天色已晚,幽水宗又陷入了沉静的夜晚,显然上午的事情对弟子们的修炼并未造成什么影响。
沈忘州记住了鲛人说的话,走到哪里,只要他还有一只手是空着的,就必须牵住他。
还要时不时捏捏手指,表达自己知道牵着的是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三师兄这次发火发大了,”沈忘州走到他和司溟的屋子前,捏着耳朵,心有余悸地吸气,“他以前就算说,也不会说这么久。”
他长记性了。
痛彻心扉地长记性了。
瞥过屋内的变化,鲛人神色不变,不着痕迹地走到前面,伸手替沈忘州推开房门:“如此怕他么——”
“小心!!!”
发自内心的惊惧从心口炸开。
沈忘州说话的同时用毕生最快的反应速度将鲛人拽至身后,甚至来不及唤出袭焱,直接抬手挡在身前。
一缕闪着火光的金色轻烟悄然钻入他掌心,他额头突然刺痛,紧跟着痛意又消失无踪。
只在掌心留下了一道烧灼的剧痛,他整条胳膊好像都要烧起来了!
他顾不上了,确定了屋内没有别的东西,才低头看向掌心——什么也没有,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剧痛也消失了。
沈忘州还在满脑子愤怒的想是谁暗算他,或是暗算司溟,鲛人却忽然拉住他进了屋内。
门关上时发出细微的声响,沈忘州警惕地看着一览无余的小小房间,直到鲛人低声问:“忘州为何将我护在身后?我不会受伤。”
“因为那道破烟让我感觉很不好!幸好我拦着了,我不拦着你你就着火了,你是鲛人,不是狐狸,会烤熟!”
沈忘州拧着眉攥紧掌心,刚才的所有异样都像幻觉似的消失无踪,灵力在体内周转得快要着火了,也没能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
这让他有种摸不着头绪的愤怒。
他被人暗算了!
鲛人微微歪头:“可今日面对那些弟子的时候,你没有护着我。”
“因为我知道那些人伤不了你,”沈忘州看向他,又看向自己的掌心,“但这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会不会伤着你。”
鲛人眼底氤氲出浓郁的情绪,眼神紧紧锁在他身上:“可它有可能会伤到你。”
“你在我身边呢,它就算想伤我也得逞不了。”沈忘州想也不想就说。
非常矛盾的说法。
其实他压根没想这么多,看见这缕诡异至极的青烟时他摸不清路数,下意识就将鲛人拦在身后了。
至于退路,他当时没时间思考。
而且他现在完全没有“我可能会死”的想法,最后一句事后想出的理由,他说的也是真的。
能在鲛人眼前把他怎么样的人……就没有这个人!
“这是什么诅咒吗?”他举起手给鲛人看,脸上的愤怒稍稍下去了点,“一开始烫,现在什么都没了,找不着。”
以他现在的实力,整个修真界都算上,也只有霖泽真仙和胤淮能算计到他了。
所以凶手不是修真界的人,要么是小凤凰,要么是小凤凰,他就是小凤凰!
“肯定是那只秃毛丑鸟干的。”沈忘州看着鲛人捏了捏他掌心。
“不要紧,是个有趣的小玩意儿,不会伤人。”
沈忘州本就放的很稳的心更稳了,跟着鲛人一起坐到榻上,分析:“他来过了?你会感受不到么?”
“他没来,”鲛人神情满是餍足和愉悦,伸手抱住他,下巴轻轻磕了磕他肩膀,闭着眼勾唇道:“在九重天过家家呢。”
沈忘州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鲛岳仙宗有奸细,或者是别的仙宗的人……但是外面的结界很强,最可能的还是自己人。”
鲛人懒懒地应声,指尖不停地重复缠绕他发丝的动作:“是的。”
今天留在这的弟子都有嫌疑,但沈忘州心里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他问:“小凤凰可以轻易控制修者么?”
鲛人轻吮了他喉结一下:“会被我发现。”
控制一下就能发现……鲛人大概是书中世界的bug。
沈忘州又问:“如何才能不被发现?通过媒介?”
慵懒缓慢的嗓音饱含夸赞:“真聪明。”
奸细不止一个。
还有个随时能制造间隙的“媒介”。
鲛人说他手上的东西不要紧,虽然小凤凰不可能无的放矢,但他还是心很大地躺在鲛人身旁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梦里血液热的发烫,“灭火”的诡异念头扎根在心里,他到处找水,却只能看见熟睡在一旁的鲛人。
鲛人,鲛人,是鱼啊!肯定有水!
他中邪了一样拔剑刺向鲛人的心口,等待水一样的血液迸溅——
“叮——”的一声,很脆,袭焱抖得快把他手腕震折了。
真的折了……?
沈忘州识海巨震,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动作时瞳孔一缩,险些一口气咽下去。
他坐在榻上,袭焱紧紧握在掌心,灵力沸腾灼光缭绕好似必须杀人,而剑刃的另一头,被一点苍白的指尖抵住。
那指尖就搭在鲛人心脏上方一寸的位置!
“你说的有趣的小玩意儿——”沈忘州声音有点劈,他咳了声,控制不住地继续劈着喊,“就是我会想杀你?!”
他清醒了,那股仿佛要把自己烧死的热又再次消失,他怎么都找不到了。
袭焱化作流光消失,沈忘州一把掀开了被褥,上上下下地碰着鲛人的身体检查他有没有伤到,动作急躁不安。
这鲛还有心思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摊开双手一副任君欺凌的模样,垂着眼睫遮住笑意:“现在的你伤不到我。”
“万一呢!我身上不是有你的‘祭’吗?这么特殊的东西,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方法把你伤了呢?”
“那便疗伤呀。”
“我……”沈忘州紧张地巡了一圈,发现鲛人一切正常,才深吸了口气,语气平缓了些许:“奸细或许是江照雪,我昨晚感受到他屋内的灵力波动了,但是‘媒介’我不确定。”
江照雪恨他恨到骨子里了,甚至不需要多么严重的控制,只需要施加一点点暗示就会成为一颗绝好的棋子。
沈忘州又后怕又恼怒,合上刚被他撕开的衣襟,咬牙:“那只破鸟想干什么?明知我伤不着你,还——”
“你可以。”鲛人忽然说。
“我——”沈忘州一愣,指了指自己,“我可以?我,能伤了你?”
鲛人勾唇点了点头,握住他手腕轻轻一扯,他就扑进了对方怀里。
懒倦的嗓音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祭可以杀了我,只有你可以杀我。”
沈忘州半晌没有说出话,他已经懵住了。
“他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给了你‘祭’,我不会容忍一个对我拔剑妄图伤我的人存在,除非……”他眉眼舒展,望着沈忘州的眼睛,“那个人是我认定的伴侣。”
桃树已经将“祭”的事情和盘托出了,想必已经有把柄在小凤凰身上。
沈忘州心里说不清是何种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干涩地问:“那他现在知道了,会怎么样?”
“会想办法让你对我起杀心,”鲛人勾住他食指,嗓音忽地软了下去,几分不满地在他耳边告状,“他要离间我们的夫妻情深呢,忘州。”
“……可是你说我现在杀不了你。”
“只有你清醒的时候才可以。”
指尖轻轻戳在他心口,画了个复杂的符咒,沈忘州掌心的热度重新燃起,不消片刻,随着点点细碎金纹的碎裂,彻底消失。
“他确定了我不能杀他,因为他死了三界根基不稳,人族难存,你也就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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