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她为此事作出的牺牲可不是一点半点。就从私自囚困灵魂这件事上,但凡入了幽冥,她恐怕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紫圣仙师比她更过分,照样有恃无恐,因为他手里有能和幽冥叫板的筹码。而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找到那群狐狸的老巢,紫圣仙师的栖身之处也就不远了。
这些年来紫圣仙师神出鬼没,行迹难以捉摸,多数还是他主动来找自己,其余时间都以狐之窗联络。
其实在庭院时她试过很多次狐狸之窗,但不知道是紫圣仙师正在修炼不方便打扰还是昨天说过的话冒犯到了他,竟然一次都没成功过。
就在她全心全力寻找紫圣仙师时,江屿澈和路峻竹也在满世界找她。
“她的位置一直在变,而且周围有东西干扰,没办法确定准确地点。”
传送多次无果后,路峻竹面色凝重。
“我之前就在想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就算是借气也要为南老太太续命应该不只是想找个挡箭牌那么简单。”
“那还能为了点啥?”
“灵魂。”路峻竹说,“复活法阵多需要一命抵一命,如果数量庞大,当然是命数越长越好。”
江屿澈醍醐灌顶。巫族死得冤屈,织离雪遥一定很想复活自己的族人。
“但是复活是织离雪遥的意思,从仓才村献祭的女婴开始,再到泉川献祭的男人,那狐狸打的什么主意就不好说了。”路峻竹话锋一转,“要知道,比起南老太太,织离雪遥才算真正的长生者的灵魂。”
这话听得他有些不寒而栗。本以为那些事只是沉雾他们修炼走的歪路,不曾想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原因。
“找到她肯定是重中之重,但我就怕她是个犟种。”
“怎么说?”
“巫医这事误会太深了,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啊,她对咱俩还跟黑眼风似的,再以为咱俩编瞎话骗她就完犊子了。”江屿澈愁眉苦脸,“万一老狐狸利用她对族人的内疚煽动她,她可真容易自愿献祭。”
思索片刻,路峻竹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她应该在开车,我先试着把触心法阵中的东西覆于车载播放器上,给她提个醒。”
“倒也是个招,不过我有个问题。触心法阵里的事一定是真的,掺不了假?”
“当然。”路峻竹一口咬定,“触心触心,总不能对着自己的心撒谎。”
“那我就放心了。”
车轮仍在泥泞的山路上跋涉,周围漆黑的树丛处处相似,天要亮了,山间泛起雾气,能见度更低,车灯一晃,左侧几棵树上绑着的红丝带随风飘扬,煞是显眼。
南玉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又绕回了原地。
鬼打墙。
雾气缥缈中,一个红衣身影若隐若现。
她在心中冷笑一声,自己都是鬼了,怎么还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挡她的路。
一脚踩下油门,车向团雾猛冲而去,红衣身影瞬间消失,紧接着“砰 ”的一声巨响,车头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就在她恍神的刹那,红衣身影又突然趴到了风挡玻璃上,连同泥泞的土地中混着的纸片,糊了满满一面。
她下意识踩停刹车,眨眼间风挡玻璃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她不信邪地打开车门下车查看,雾气弥漫,前面也没看到不对劲的东西。
左右张望了一下,她叉着腰高声喊道:“少在这装神弄鬼,你找错人了。我现在可是气不顺,警告你别没事找事,小心我让你灰飞烟灭。”
说罢又狠狠啐了一口在地上。
经验之谈,对于这种没眼力的拦路鬼还是恐吓最有效果。
回到车上,她准备继续向前,赶紧找到紫圣仙师商量对策,南老太太之死她大可推到织离臻阳身上,但是聚集所有人的事不能耽误。
启动车子时瞄了眼后视镜,结果发现那个红衣身影又出现了,甚至大幅度地瞬移几下,步步贴近,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有呼唤声传进耳中,激得她寒毛直立。
“雪遥。”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可以压低声音模仿出来。
头顶天窗有敲击声,应声抬头,一张近乎于熔化的脸与她隔窗对望。
裸露的肉筋纠结在脸上,像是蜡烛中滑下的烛泪。上嘴唇完全凝在皮肉里,下嘴唇外翻着,包不住的牙齿一张一合。
“雪遥,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
“织离臻阳……”
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被幽冥的人带走了吗?
这些想法从她头脑中一闪而过并未停留,根深蒂固的念头只有一个。
织离臻阳还是透过南玉璃的躯壳把她认出来了。
天窗被拍得“啪啪”作响,织离臻阳的声声质问萦绕在耳边。
她本应该理直气壮地回答一句“你活该”,可是一种没由来心虚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为什么要心虚?是亲手操控杀死自己全族的怪物只为嫁祸,还是做了她曾经最唾弃最不耻的事。
若不是仇恨在先,她怎会甘愿自己以她人假面苟活世间。
强烈的抽离感硬生生将她的思绪拖扯撕裂,她好像短暂地忘却了自己巫族首领的身份,仍是嵘骁无忧无虑、翘课逃学的顽劣公主。
车载播放器跳转到另一个画面,只要她稍微转头,就能知道自己心虚的原因,也能知晓她从未看透的紫圣仙师的心怀鬼胎。
很可惜,她没有转头,就连有人坐在副驾驶上她都分不出余光低头扫视一下,死死把目光定格在天窗上。
坐在她旁边的一定是织离臻阳吧,面目可怖的织离臻阳。
天窗外星星稀疏地贴在惨白的空中,暗淡无光,和当年璀璨似月亮差远了。遥不可及,再也没了触手可得的心性。
所有意识泯灭之前,她眼角滑落一滴泪。
不甘、难舍、怀念或是忏悔,无人知晓。
第133章 狐·醉翁之意初展露
“我感知到她的位置了。”
话音刚落,路峻竹重重咳了几声,江屿澈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拍打后背替他顺气。路峻竹边咳边摆手示意他不用这样。
“呛风而已。”
他一张脸并没有因为剧烈的咳嗽憋红半分,勉强清了清嗓子,扯住江屿澈的手。
“她应该离这不远,我们走两步吧。”
反握住路峻竹的手,江屿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好。”
从触心法阵再到传送术,几乎要把他本就不多的法力消磨殆尽,江屿澈感觉路峻竹的法力已经微乎其微,隐约担心起来。
“其实就算没有其他力量的干扰,应该我也传送不到南玉璃那里去了。”路峻竹忽然开口,“阿澈,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说啥呢?”江屿澈用力捏了下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没传到就没传到,给她个缓冲的机会也好。”
“我只是害怕趁这个空挡狐狸会对她下手。”
“他der啊,都快给自己作成光杆司令了,也不至于那么自信吧?”
“他的心思向来难猜,何况南玉璃说他今非昔比,大概是比以前更厉害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净说丧气话。他要是真牛逼的话干啥东躲西藏连名都不敢留。”江屿澈侧过头去看他,“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狠得我都快跪下了,得把这劲头拿出来啊!”
路峻竹笑了出来,“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吓懵逼了,谁能想到咱俩之后还能处上对象呢。”
“所以你现在就不怕了。”
“拉倒吧,更怕了。”江屿澈补充一句,“我们那边人本来就挺怕媳妇的,你还这么厉害,咋可能不怕。”
路峻竹笑得更欢,江屿澈估摸着他调整好了,才稍微放心些。
这条路傍晚的时候两人刚走过,只是一个在喜轿里,一个在马背上,如今携手一步步走过来,倒还多了些脚踏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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