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度喝的药不知是哪来的方子,寒江雪熬药时闻到的气味简直比霜雪还冷,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看着燕飞度面不改色地把那碗汤药喝下去,寒江雪软乎乎的兔脸上满是钦佩。
燕飞度慢慢喝完了汤药,就将药盅放下,刚想说话,却见小兔仰头定定地望着他。
“怎么了?”燕飞度问道。
“您真好看!”寒江雪笑嘻嘻地说。
燕飞度喝汤药的姿态也很优雅,手指修长如玉,下巴微抬,眼睫低垂,在眼窝下覆着一点淡淡的阴影,绣着暗纹的宽袖垂地,像极了那种话本里奢华高雅的王孙公子。
燕飞度听惯了阴阳怪气或需要猜疑的话,很久没遇到这样耿直的夸奖,他便也客套一二。
“客气,你也好看。”
寒江雪整只兔都高兴了,耳朵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
在妖山,从来没有妖说过他“好看”,妖身时说他是个矮子胖豆丁,见着他人身时则会浑身炸毛,支支吾吾说他“长得要命的奇怪”。
燕飞度又问寒江雪:“我今日觉得好些了,不如让我先看看你平时如何用剑。”
这世上带艺投师的人不少,燕飞度虽不能收徒,但要教人,还是得看看能为如何。
可平日里总是笑嘻嘻好像不知道害臊两字咋写的小兔,却僵住了。
“我,我也不会什么剑。”
寒江雪耳边飘过了那些妖精嘲笑他用剑的声音,他好像舞的不是剑,而是在那表演单口相声。
“您会笑我的。”
燕飞度听了这话,只摇头,随后又继续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寒江雪,好像哪怕眼前突然天崩地裂,他也不会动一下眉毛。
寒江雪也握紧了爪子,都千里迢迢来到桃花落学剑啦,哪里还要怕丢脸呢!
寒江雪郑重地请出了自己雕刻的小木剑,站在桌子上对着燕飞度抱剑躬身。
随后,他出剑了。
燕飞度原本只是想随意看看,可谁知竟看到了这样的剑。
这剑法当然是乱七八糟,只是一阵乱打,只是……
等寒江雪舞完之后,就有些紧张地回头看向燕飞度。
这是他晚上用小木剑扑萤火虫的时候自己套练的剑招,不知道怎么样?
燕飞度没什么表情。
寒江雪紧张起来,莫非是今天的单口相声不好笑?!
寒江雪宁愿燕飞度笑了,好过现在什么表情都没有哇!
燕飞度缓缓开口:“你用这套剑打过什么?除了老鼠。”
寒江雪掰着爪子数数:“还有豹子精,黑熊精,还有有时候会跳上岸的鲤鱼精……”
总之都是妖山上的住着的精怪。
毕竟妖精们住在一起,总不能指望它们其乐融融的一起念书吧?
平常有事没事当然都是打架呀!
燕飞度闻言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思考什么。
寒江雪想,果然他就这么难教?
谁知燕飞度开口道:“我看你的剑,像是已寻着了一些道的踪影,剑招不过形,剑道却是骨,如此只要多加磨练,待得剑道圆融,便是另一番境界。”
寒江雪兔脸茫然:什么剑道?他有剑道?单口相声的道吗?
“至于磨练……”
燕飞度想着最近的动荡,想来此处也不会安生,倒也省去找什么磨练。
“自会来的。”
寒江雪举爪发问:“可我并不知道我有什么剑道啊。”
燕飞度轻笑:“剑道就是自己心里最重要之事的投影。我只是旁观,能见其形,但到底如何,如何完满于它,还需看你自己。这也不急,除了个别天才,许多人都得等上百年才能明白自己所执是何物。”
寒江雪顶着空药盅离开时,还在想自己是什么剑道。
他所执着的是什么?想来想去,不就是那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吹尽繁红无数”的“飞度”。①——鹊桥仙·岳云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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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雪:懂了,我的道就是剑仙道!兔兔要当大剑仙!
燕飞度:……好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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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陪你说话
对寒江雪来说,现在最挂在心上的事,不就是要出人头地,要变得很厉害,要成为大剑仙?
这怎么想不就是“要变得有出息”吗?
寒江雪悟了:我的剑道就是出息剑道!
片刻后,小兔子一路颓丧地回到厨房,自己的剑道叫那种名字,感觉很丢脸!
阿大阿二两只仓鼠正在厨房里看着盆栽里的生菜。
这几日它们都靠吃生菜度日,说实话,不如南瓜子。
“吱吱?”老大回来了!
寒江雪抬爪和小仓鼠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跳到水池边洗药盅。
水泼到池子里的声音格外响亮,周围只有落雪的声音,和小仓鼠偶尔发出的声响。
不知道各位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出关,或是从山下回来啊?
仙人还受着伤,独一个在这里,可真是太寂寞了。
不过,幸好有他啊!
寒江雪洗好了药盅,就又想去找燕飞度说话了。
前几日寒江雪还拘谨着,等能留下来之后,这撒娇精就按捺不住想要亲近人的本能了。
要不是害怕又把燕飞度撞出血,他估摸着已经给燕飞度来一套小兔捏肩,就跟给龟爷爷推拿一样的。
又或者问问仙人能不能给他梳毛毛,连睡觉他也想晒着阳光,在人看得见的地方睡呀。
听自己的兄姐来信,他们睡觉都是在主家的肚肚或者头顶睡的,这关系可真好啊!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寒江雪抬头看去,就见一具寄灵木偶走了进来。
寒江雪是见到寄灵木偶才知道这庭院里的大小事宜是谁干的。
洒扫,做饭,采买,换灵石,都是这些木偶在工作。
寒江雪坐在水池边,寄灵木偶拎起小兔,把他放到厨房的砧板上……好像不对,木偶停顿片刻,又把小兔放到了地上。
然后它就开始捞出水缸里的小鱼,开始剁小鱼,腌制,裹面衣。
等油锅里的油热了,就把小鱼放到锅里,滋啦一声,那些尾指大小的小鱼就在沸油里镀上了一层金黄。
寒江雪闻着味道就流口水了。
等那小鱼炸好,鱼皮酥脆,鱼肉鲜嫩,骨头也脆得能够入口抿碎时,木偶把小鱼捞了起来,整齐码在碟子上,再撒上一层细盐。
寒江雪咽口水,却见木偶弯下腰又把他拎起来,放在了厨房外的小桌上,连同那碟小鱼一起。
“啊?这是给我哒?”
小兔子受宠若惊,然后又见到那具木偶又热锅去……炒瓜子?
等两只小仓鼠也和他一样被拎到桌上,面前摆上了炒瓜子。
然后那具木偶就又咯咯哒哒地走了出去,在庭院里扫雪。
寒江雪抱着一只小鱼干嘎嘎吃着,旁边的阿大阿二已经把腮帮子都塞鼓了。
这具木偶竟是专门来照顾兔兔和小仓鼠来着。
是了,仙人既聘了狸奴,衣食住行是基本的。
可是……
“仙人不吃吗?”
小兔子嚼着喷香的鱼干,抬头望着天花板,虽说话本里仙人都是餐风饮露的,可是还是想和仙人一起吃呀。
游廊上又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正靠在窗边拿着烟杆的燕飞度,侧头看去,便见寒江雪带着阿大阿二,顶着小盘子站在门槛外。
怎么去而复返,是对剑道又有什么感悟了不成?
“仙人!今天的炸小鱼和炒瓜子特别好吃!您要不要一起尝尝?”
……原来是这个。
燕飞度没伤的时候,往日里大多是吃酒,且还要有弦歌曲乐相合,这才喝得下一些。
如今这小兔自来熟地问他要不要来一点,毛绒绒的兔脸上瞧不出一点见外的样子。
燕飞度摇了摇头,却见寒江雪好似全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外边的游廊上,和两只小仓鼠嘎吱嘎吱地吃起小鱼干和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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