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数学教授,什么循规蹈矩的爱情小说家……都只是掩饰真相的谎言!
池翊音的内心有一种冲动,在疯狂叫嚣,想要将他从平静的理智中拖入沉沉无光的深渊。
发一次疯,向世界怒吼,将所有假面下的真实,都血淋淋的掏出来给世界看,质问这无聊的平静。
但搭在手腕上的温度,将池翊音从一晃神的错觉中,重新拉回了这个世界。
“还难受吗?”
黎司君若无其事,他抬起手,轻轻包裹住了池翊音的手,温暖他微凉的指尖。
在人群中挺拔气势十足的池翊音,在黎司君面前时,看起来硬生生小了一圈的体型差,当黎司君将他抱在怀中时,可以轻易将他保护在自己坚实的臂膀之间,不会再遭受外界任何风雨。
而当黎司君包住池翊音的手掌时,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也将池翊音漂亮修长的手牢牢握在手掌里。
似乎只要他想,就能紧紧攥住池翊音,一辈子不可逃离。
可他的力道那样轻,唯恐惊扰了一只蝴蝶。如果池翊音拒绝,随时都可以抽手离开。
爱与自由,全部给予。
于无声中,将选择的权力,悉数放在他掌心。
黎司君温和笑着,深深望向池翊音,没有将自己心间的汹涌爱意尽数说出来,克制的只露出一点,如海面上的冰山一角。
池翊音还沉浸在刚刚的古怪错觉中,一时间没有发现黎司君的不对劲。
当他抬头时,黎司君也已经收敛了过多的外泄情绪,笑着的模样和往日似乎没什么不同。
池翊音不疑有他,只犹豫着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你今天太累了,刚刚睡过去了。”
黎司君面不改色,将池翊音已经包扎好的手臂轻轻放回床铺上,然后细心的放在被子里,又为他掖了掖被角。
“是梦到了什么吧?”
他笑眯眯的安抚着起了疑心的池翊音:“会是你新书的选题吗?”
黎司君抬手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信封,道:“我找到你的时候,看你手里还拿着那些,就一起带了回来。”
池翊音疑惑的顺着黎司君手指的方向看去。
昏黄温暖的落地台灯将光亮洒在窗边,也落在了窗边宽大整洁的书桌上。
钢笔下压着几封显得破旧的信封。
那信封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甚至它自己本身,背后也有一段故事。
信封上面尚带着干涸的水渍,或许最初的颜色是红色,但时光令它褪色,像是枯萎的玫瑰,依旧在旧时光中顽强的撑住自己的美丽,将老旧也变化成不可触摸的美。
池翊音有些迟疑,他不记得自己在停车场发生了什么,更不记得这些信封。
但黎司君既然说它是当时唯一被自己带在身上的,或许,也能从中一窥自己之前的经历。
这样想着,池翊音就想要开口,让黎司君帮自己将信封拿过来。
以他现在连呼吸都困难的脱力状况,实在是难以移动。
但不等池翊音说话,黎司君就已经了然他的想法,起身将信封拿到他的手边。
池翊音疑惑的翻看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年代久远的老信件,上面无论是邮票还是邮戳都俱全,手指拂过时,还能清晰感受到上面的钢印。
只是,这是空信封,里面并没有信纸。
唯有信封上,写着几个字。
——《四月来信》。
池翊音将信封凑近自己眼前,借助着身边的灯光,仔细查看了一下信封上仅有的那几个字迹。
他不知道这信原本是要邮寄给谁,也不知道寄信人当时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这一封信封上面,能够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少。
不过,池翊音还是眯着眼,在光影的参差下,看到了钢印上的时间。
这封信的来源,是二十三年前。
刚好是他出生的那一年。
池翊音愣了下,看向身边的黎司君时,眼神有几分迷茫。
“你当时,只看到信封,没有别的吗?”
他在思考,是不是遗漏了关键的什么东西,以致于让他无法明白在昏迷之前的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池翊音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那段时间对他而言只有一片空白。但他可以很肯定,如果只是简单的签售会,不应该让他疲惫至此。
这种从精神一直蔓延到灵魂最深处的疲惫,让他慢慢对那段空白记忆起了疑心。
以及,眼前的黎司君。
他狐疑的目光从黎司君身上滑过,艰难的想要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但断了线的珠子却缺少了最关键的线索,无法把所有的一切串起来。
黎司君将池翊音的眼神看得真切。
他的音音……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即便音音接受了他的存在,在自己身边给他留出了一个位置,将信任交付给他,但感情永远也别想腐蚀音音的理智。
在池翊音面前,所有的不对劲都无所遁形,即便是再被信任的人,也会因为合理的推测而被怀疑。
苹果的甜,永远也不会令池翊音迟钝。
黎司君心下感叹,垂眸轻轻笑了起来。
“你手里,确实只有这几封信。但是。”
他笑着看向池翊音:“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但以当时的情形看,你似乎,刚刚见过什么人,在车里。”
黎司君将池翊音在停车场里的真实经历一删再删,剔除了所有与游戏场和世界有关的细节,将所有危险和阴暗都换成光明的语句,使得那场与秦氏黄鼠婆的对峙,仿佛一场最不值得一提的会面,轻描淡写便可略过的寻常。
“我不知道你和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对方想要伤害你?或许,对方是为你的新书提供素材的?”
黎司君摊了摊手,无奈道:“那就是只有你知道的答案了。”
“不过在我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些,而是休息。”
黎司君站起身,弯腰凑近了池翊音。
池翊音瞬间绷紧了肌肉,眼眸微微睁大,注视着黎司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黎司君的唇边仍旧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那张本应该锋利的俊颜,在池翊音身边却像是蜂蜜般甜蜜柔和,看不出一丁点危险之感。
他一手揽住池翊音的腰身,将脱力到连抬手都艰难的人向自己怀里带去,让池翊音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就着这个如同拥抱一般的姿势,他伸手,将原本垫在池翊音背后的靠枕抽了出来,放到一边。
池翊音这才恍然大悟,黎司君只是想要帮他整理好枕头。
但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想的,似乎有些冤枉黎司君了,真的只因为一点小怀疑,就否定了对方的所有,不信任对方。
这使得池翊音深深自省。
在他的人生中,从未对谁有过愧疚,往日里除了冷静漠然的观察之外,就只有为完成目的而付出努力,步步计算,冰冷理智得像个机器人。
但在黎司君面前,失去了真实记忆的池翊音,却在虚幻的身份中,体会到了真切的愧疚,甚至有些慌乱的想要弥补。
他的呼吸也因此不再平稳。
感受到落在颈侧的气流,黎司君微微垂下眼,在池翊音看不到的角度,却轻轻笑着,像是目的成功达到的狐狸。
人以什么开始爱?以好奇的探索为开端。
人以什么加深这份浅薄的情感?以愧疚,以念念不忘,难以忘怀的陪伴。
黎司君不畏惧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池翊音,但他也有自己的小私心。
如果,他的音音,可以多爱他一点,再多一点,再多……他为此不惜奔跑。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池翊音可以清晰听到耳边黎司君的呼吸声,看到对方的身躯,在衬衫下绷出的漂亮肌肉线条。
这样的亲近让他不习惯,本能的防御与信任在互相拉扯着,争抢着大脑中的主导地位,想要让他适应或推开。
但在这个过程中,池翊音的耳廓,已经慢慢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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