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跨进光圈,金光在身后闭合。
他踏入一处深山,此地到处是冲天巨树,冠天荫地,远处高崖流水,一瞧便知此处鲜有人踏足。
三清眉头皱起,扶住旁边的树干微微喘息,传送符消耗极大,饶是他也觉得有些吃力。
休整片刻,他往山中深处走,方才落地位置实在不好,四下都是半腰高的草,等他扒出来,等他穿过草丛,站在土路上,原本破旧的衣裳此时成了破烂。
三清正往急赤白脸的下摘头上衣服上的地葵,身后忽有人笑道:“你还知道回来。”
三清一怔,旋即回身。
说话之人十分年轻,模样说不出的俊俏,鼻梁挺拔,眼睛明亮,只是眉毛稍细,肤色又极白,衬得嘴唇过于红润,有些难言的艳气,他素衣黑发,头上只系条两指宽青绸带子,正微微笑着。
是个极好看的人。
独一无二。
曾有人同他说,他不该如此怨恨九荒殿中两位上神,当没有权利和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美丽就是罪过。
可三清并不这么觉得,那本是该小心呵护的。
见他发呆,对面的人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道:“怎么,出去除祟,是遇着了什么,魇着了么?”
神界一日,地上一年,他只回去一趟,在下界都过了数月。
三清解释道:“没有……只是水怪狡猾,不太好对付,耽误了些时间。”
话正说着,旁边灌木丛中钻出来只十数尺长,火红色毛发,头顶一团赤焰的彪壮野兽,面目凶煞,可到了男子身边,却又乖又黏,在他腿上蹭来蹭去,最后伏在他脚边。
三清俯身摸了它一把,道:“祸斗瞧起来更胖了。”
祸斗鼻腔中嗤出一团火气,瞪了三清一眼,心道:早知道这小子就会说些不中听的话,当年它辛苦找到神君转世时,就不该告诉他!
它正不忿,却又转念想起,当年,玉衡转世之时,被殷冥投入神回鼎,气运非常,生于赫赫有名的仙门大家,掌门嫡子,出生当夜,恰逢北斗七星中第三宫闪烁,老掌门精通奇门卦术,六十四卦中连卜三次皆是谦卦,当即认定此子吉星天降,前途不可限量,故取名玉衡,字谦。此子天赋异禀,十几岁结丹,二十几岁便修至渡劫前期,半神之躯,容颜不变,可说来也是古怪,这渡劫前期到渡劫期总差那么一点。
就那么一点,把他拘在下界,不得飞升。
祸斗想,若非是有三清,它真没有法子,让个修仙名府中炙手可热的少年天才,三百年不出崖府,也躲不过冥界那位聻主,数百年间在下界疯了一般寻人。
祸斗表情由僵变缓,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向三清用力翻了个白眼,下刻,头上就挨了个巴掌,玉衡道:“不许如此无礼。”
这一掌力道落得有些重,祸斗跳起来,叫了几声。
玉衡帮三清摘他身上的地葵,他身子有些毛病,平日倒没什么,只是一出这不归山便胸闷气短,狂嗽不止。
他虽有世家名衔,却从未下过山,后来以讹传讹,竟说他在怀中时就已殁了。当年他突破元婴,可开府纳贤,也只这一人投奔。
玉衡心中很是珍惜。
他帮三清摘干净他身上的东西,祸斗又在身上蹭,玉衡才看到它到处乱钻,身上净是被火气烤干的泥土块子。
玉衡见它又蹭上已经发灰的下摆,湿漉漉的鼻头带出一道黑印,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祸斗模样凶煞,私底下却十分脆弱,上次没准它趴在床头睡觉,在门口呜呜咽咽了一整晚。玉衡好容易忍住踢开它,干巴巴地道:“好了,回去我帮你洗一洗。”
祸斗高兴了,软乎乎的舌头在玉衡掌心舔。
“所以这次出去,可有收获?”
三清想起九荒殿中那位吃瘪的上神,勾起嘴角:“非常。”
玉衡道:“那就好。”
二人一同回去,天色渐暗,风又吹起,玉衡身上的衣裳被灌的鼓起,飒飒作响,祸斗跑到前头去给玉衡挡风。
三清道:“仙君,如今真好。”
玉衡:“好么?”
三清笑起来,心想,见着神君安好,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
第230章 番外之玉衡下山记(上)
玉衡一人下了不归山。
倒不是有意隐瞒,是摔下去的。
不归山仙云缭绕,危耸崇巅。出入之处,有条链桥,名曰黄泉桥,数寸厚的木板钉在铁链之上,左右并无围护,脚下崖深万丈,不见其底。
这桥极短,不过几十步,却又极险。
来不归山拜师修行的,要么是出类拔萃的世家子弟,要么就是天赋异禀的奇根才俊,精通御剑术,倒也没什么危险。那些没什么名头,抱着投机取巧心思来的,瞧见这桥,也就知难而退了。
这桥常年荒着,数百年间,仅有几人没什么能耐,却胆比天大,自然是如同桥名,直通黄泉。
可是这日,玉衡在房中修炼,忽就心口猛然一跳,他睁开眼,手心一层热汗,额心滚烫,他走到镜前,看到眉心隐隐浮出一道红色纹印。
玉衡一怔,随即心道:他渡劫期数百年未能突破,该不会是今日有什么奇遇吧!
他凑近铜镜想要看清楚,心脏却剧烈一沉,闷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只一瞬间,脑袋一嗡,遽然空白,忽就凭空生出一个念头。
他必须出去。
出去做什么?
救人。
他跑出去,等回过神,已经是在黄泉桥旁边了。
只见一个青年,身长玉立,红衣黑带,正站在黄泉中间,低头看着脚下,桥身两条漆黑铁链剧烈摇晃,他正等着桥身稳下。
脚下万丈深渊,桥板青苔密布,枯朽潮湿,又在山间搁置数百年,早承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玉衡背脊发毛,磨牙道:“找死。”
他这声虽小,可在无人的山间,却格外明显。
闻言,对面抬头,二人四目相对,颇有些尴尬,玉衡皱起眉头,他的额心又有些热了。
玉衡这个人,最爱多管闲事,平日里不归山上两只仙鹤打架,他都要去劝一劝,更不必说一个大活人在他面前置身险地了。
他道:“你不要动,我帮你……”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玉衡眼前一道虚影落下去,桥板从中间断了。
玉衡心脏剧烈一跳,一个飞身,抓住那人衣角,随即用力拉扯,倒是把人拽到怀中了,只是下坠的速度属实惊人,耳边风声呼啸,他大喝一声“剑来!”,一道白光闪过,他腰间的凤翎剑自动开鞘,玉衡踩在剑身上,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只是玉衡常年闭修,御剑诀实在拿捏不好,他抱着人左冲右撞,最后摔进了崖下丛林。
饶是玉衡修行多年,虽不得突破,却也算是半只脚踏进神门之人,躺在地上,也眼前发黑。
等他回神,耳边不再嗡响,才觉得胸口闷极,透不过气,想着肯定是那不能下山的奇怪毛病,可一睁眼,看到压在他身上结实的男人,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忙把怀里昏死过去的人推开。
玉衡猛的咳了两声,胸口竟然畅快了。
原来是被压的。
玉衡缓缓起身,左右走了数十步,胸口都没异常,他心脏砰砰直跳,眼睛发亮,他这怪病……莫非好了?
玉衡抗起昏迷不醒的作死鬼,想回去先同祸斗报喜,走出两步,那笑直接僵在脸上。
若真是病,不可能忽然便好了的。
可若说此次下山,同往日有何不同,就只有……身边没有祸斗。
早先,玉衡刚得这怪病之时,曾求父亲遍求良药,祸斗日日同他说,外头并没什么好,遍地畜生,妖兽横行,还不安稳。不归山山水都好,一辈子在此处,是外头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
久而久之,药没寻到,话也听的多了,想法也就淡了。
玉衡心头隐约浮出一个想法:祸斗不想他出山。
可为什么呢?
他不明白。
玉衡在山下踌躇片刻,最后,扛着肩膀上的人,走出了不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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