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胥阙正撞上了午饭时间,尹深亲手下厨做的菜,哪有不吃的道理,他不客气地拆了双筷子,三下五除二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才美滋滋地说道:“真不错,老大你可真行,天天吃这么好的独食,我把花雪也叫来尝尝。”
“查清楚是哪颗气泡了?”李陵舟严肃问道。
“清楚,”胥阙道:“可不就是作茧自缚么,躲哪里不好,躲进气泡里,这下被找着了,直接瓮中捉鳖,他们想逃都逃不掉。”
固然是将退路封死,但也是生机最大之处。尹深想到,运气好的话,可能许多年都不会被找到。即便找到,他们先入为主,也占了地利。
“去抓蛇吗?”胥阙摩拳擦掌。
“当然,”李陵舟道:“你安排一下,明天就出发。”
然而他转头看了看尹深,眼底涌上一丝不舍的情绪。
胥阙很快就被打发走了。
而李陵舟这一整天都跟平时不大一样。
前两天看着尹深在厨房里呛了油烟还心疼地叫他不要做饭了,可以去隔壁白硝那边蹭吃蹭喝。然而今天就说想吃尹深做的糖醋排骨清蒸鱼芙蓉汤;
粘人程度直接翻了几倍,发展到尹深去厕所也要跟着的程度;
就连晚上相亲相爱的时间,也一改往日温柔耐心的风格,嘴里叫着宝贝儿,身上却带着几分风卷残云的戾气,每一下都重得像要把人钉死在软垫上……
尹深泪眼朦胧地看着摇晃的月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家这位高高在上的所有鬼怪的王,可能是患上了严重的分别焦虑症。
尹深试图去抚他的背,然而组织好的安抚的言语都被堵进喉咙里,后来干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而这样的后果便是,当第二天胥阙整装待发地来找李陵舟时,却被告知再推迟一天出发。胥阙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多问。
当然即便他问了也不会得到任何解释。因为行程推迟的原因是尹深实在行动不便,这种动一下就涌上来的酸爽要是真带着进去冒险,只怕分分钟白送人头。
李陵舟对此表现出了十足的愧疚,但是仍旧黏人黏得紧,那种眼神,尹深每当跟他对视,都有种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粘稠感。
——只是当时的尹深还不知道,大佬的分别焦虑症,病灶远超他的想象。
如果那时候,尹深知道他们即将很长、很长、甚至几乎永远都无法再相见,他大约会比李陵舟更疯。
尹深没有谈过恋爱,初恋便是跟一只鬼,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供借鉴,再加上他们感情稳定,默契值高,平日里考虑的最多的是生死,而不像现实中,一点琐事都要上升到爱或不爱。
他们相爱,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俗世里的一切争吵、冲突的根源都离他们很远。只是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之间有更大的阻碍,这阻碍竟来自两个世界的独立与对立。
最后一天的傍晚,海面上难得出现了彩虹,西方黄昏很美,两个人坐在山石上看日落。
尹深问起李陵舟以前的事情,但大佬自己其实也已经忘了七七八八,挑拣着一些他尚且记得的讲给尹深听。
讲他小时候因为是个小孩子模样,总是被欺负,讲他后来长大了、变强了,把曾欺负过他的人全都欺负了回来,讲他如何打败顶峰的那个人,讲沉睡的时光有多么安宁……
李陵舟是个话少的男人,但这一天,他却讲了很多,像是拉着尹深,把他跌宕的一生重新过了一遍。
“我还记得之前在庙里,你问我是不是剑灵,不然怎么抱着一柄剑在海上漂,”李陵舟望着远方说道:“但我想,我应当不是。这把剑你是见过的,它其实,可以跟我分开。”
李陵舟手腕上的红色血线亮起来光,他有意把剑放出来,然后挑了个虚影,在指尖上缠绕了几圈,然后握住尹深的手,将那红线缠在尹深的手腕上。
“这是……”
“是剑鞘,”李陵舟说道:“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要万一我真是个剑灵,那这便是我的一部分了,让它跟着你,也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红线很快便消失在尹深的手腕上,留下浅浅一道痕迹,隐没在皮肤之下。
那一圈凉丝丝的,尹深摸了摸,弯着眼睛笑起来,说道:“果然像你一样。”
宁静的时光如在梦中,尹深也想给他点什么,可思索一番,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却想起李陵舟不在的那几日他随手画的画,尚且放在家里。
可离别前夕,留下几幅画,这般说辞,总感觉不大吉利。
经历过各种反科学洗礼的尹深已然在迷信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摸摸手腕,终究什么都没说。
没关系,等解决了龙十三,他还可以再来。
岛上的小幽灵一家可爱得很,他还很想躺在草地上观摩他们。
还要等岚花雪偷胥阙碑下的酒给他喝。
还要看看李陵舟怎么在渡口建水上乐园。
……
他感觉自己心里充满了期待感和归属感,明明是只来过两次的异世界。
尹深侧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是……因为他吧?
二十六年来,胸膛里跳动的东西,终于有了着落。
“看什么呢。”李陵舟忍不住问道。
尹深笑得讳莫如深,脸红了红,没答他。
出发的日子已经没有理由再拖了,这一次四个人一齐整装待发。尹深以为还要先去渡口,找那个定时开启的通道,却没想到他们有自己的法子,跳进海里之后,尹深一直没睁开眼,熟悉的眩晕感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降落在干燥的地表了。
“嚯,这什么地界啊,太热了吧,”胥阙一落地就嗷嗷喊着:“我以为降落到桑拿房里了!”
是很热。
被温暖的被子层层包裹的感觉。
他们在一座山里,植物稀少且怪异,都是尹深未曾见过的,地表呈现一种灰色,看起来感觉不太舒服,而一抬头,整片天空也是灰蒙蒙的,隐约又透着点血红,却没有晚霞的那种温馨唯美感。
总之到处都透着一种不协调。
“都小心些,这个世界不对劲。”李陵舟也说道。
周围不止他们四人,大家都离得很近,或站或坐,应该是一个小队,约莫有十几二十人。而他们身上都穿着宽大的罩衫,衣服倒是挺新的,但颜色也很怪。
尹深咬着后槽牙,作为一个审美在线的艺术生,他对这个世界的配色感到十分的难受。
“我们手里居然有武器。”
胥阙说道,摆弄着腰间的一个东西,那似乎是个铁叉,很尖利,绝对能致命的。而其他人的身上也都带着叉子棒子一类的东西。
“我们像是个偷猎的团伙。”尹深小声说道,周围看上去也是荒原,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猎的。
“你看那个人。”李陵舟低声说道,指着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一个男人。
这个人很特殊,跟其他人比起来。很容易可以看出来在场的都是他们的队友,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不安谨慎,全都在小心地四处观察着,只有石头上的那个男人,他双目望着某个方向,已经有两分钟没有眨过眼了,而且身形,也比其他人更粗犷一些。
“原住民?”尹深道。
“嗯。”
正说着,那粗犷的男人动了,他手上拿着铁叉,在地上一撑,扯着嗓子说道:“走了!今天要是再打不到猎物,都等着饿死吧!”
还真是一伙打猎团伙。
众人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尹深一直觉得他的眼睛不太对劲,就小声跟李陵舟说道:“眼盲?”
李陵舟比了个“嘘”的手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但你看他行动,脚下生风。要么能‘看’见,要么就是对这块地形熟得不能再熟。”
胥阙皱着眉头说道:“肯定能看见吧,不然来打什么猎啊?等着猎物自己往叉子上撞吗?”
“所以不是有我们么。”尹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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