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纪(183)

　　他满头血迹，歪头扯扯嘴角，捏捏元仙人刚才还哭唧唧的脸说。

　　“当然，有最厉害的桃花……保护阿福和其他人，地球和青海一定不会出事。”

　　“等咱们脱险，我这次……一定回去写八百篇情诗……柳永一天，温庭筠一天，天天坐在三亚的沙滩上，歌颂元仙人救夫的举动……”

　　“待会儿……我们变回去，从这个洞口出去，一定能游上去，不过……我的元仙人，你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你生气也爱我的模样，你最……值得我为你死的地方，就是你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坚强。”

　　某位小王爷还是这么贫。

　　越危险，越要开玩笑缓冲元仙人的心。

　　可二人亟待解决的大事还一堆，他说到做到，将元薤白带入怀中一起坐了起来。

　　他们确定，二人必须马上设法回青海。

　　现在就是如何绕过高进出水的问题了，而随着二者细胞含水量极高的水生皮肤从淋漓血液和外层黏液里褪去。

　　龙尾的皮肤重新贴合回了人的双腿，水底的明代汉白玉帝陵迎接了如母亲一样变化回来的两人，将他们的脸都映照的熠熠生光。

　　“这是我们两个的龙君殿，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刚刚，我又一次成功继承了我干爸给我的一大笔‘遗产’，在这底下，可能还有一些你的新朋友也在等你。”

　　话落，随着茯神拽过他的手，他们半/裸露着，作为成年人的脊背光环像一个透明的罩子。

　　李丹和牧云他们一直在上方，却不知道水下是这样子，龙宫周遭的琉璃瓦旁边一个个成年头足目在游过去，一瞬间，无数他们见也没见过的‘新生命’在用不知名的语言低低歌唱。

　　茯大爷还在旁边说，很难想象吧，那是以前用来蒜蓉着吃的小龙虾，经历了末日，它也能长到这么大，就是它救了我们。

　　当然，它也差点吃了我们，我们要小心。

　　元仙人也看到了他说的那个触须伸到龙宫琉璃外头的‘小龙虾’。

　　现在的它已经不能叫‘小龙虾’了。

　　它的眼珠子灵活长在头顶，脏黑色的清道夫外壳吐着气泡，说是一只长达39米的长江巨氏魔鬼虾都不为过。

　　而有关在黑暗的屋子里开灯会面临更多新生命这件事，元薤白以前也没放弃过验证。

　　相对于末日前，长江和海洋的比例早就进一步中和了对比，他和茯神的实力越发接近，足以用1:1的对照去把自己身体的庞大进一步展示。

　　于是当元薤白追寻着大龙虾的脚步去看那些长江生命，其他‘河鱼’的身体成长速度也逐步转换为‘河怪’，这里变得好似一个新建的□□群，加入整个淡水生物族谱的无名氏们尽情畅游在江水身处的氧环境下，证明了消失的长江绝对有着超出生命概念的地球另类进化大猜想。

　　但……淡水巨兽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奇形怪状不说，体积基本大到超越了氐人龙，更比青海上空那些黑色触须还要巨型。

　　如果不是地下洞穴的黑暗禁锢了它们的生长速度，水底生命的双眼可视范围也注定有限，这些智力低下的‘新生命’会比‘伪自然’来的更庞大恐怖。

　　不过，看来在过去的无数次地球大灾难中，母亲河真的保护了这里的完整性，使它变相成为了一个移动的生物博物馆。

　　四面消毒不腐后的金，玉和瓷器随葬品隔绝了大部分寄生物侵入，这些东西也发现不了他们。

　　茯神这时自觉有惊无险。

　　他将长长的手指抵在二人唇边，压低嗓子悄悄说。

　　“多亏你和王思凡那小子说的话，现在‘它们’都有点被上头的动静吵醒了，可惜，‘高进’并不知道。”

　　“我现在很确定，广东世界末日发生时，地球也许并不希望生命死亡，它也许只是想改变一下这个世界越发紧张的生存空间，或者调换一下每个人的固定职能，让我们经历了一番教训，靠自己回到起点去。”

　　对此，元薤白立刻领会了茯神的意思，他清亮的双眸宁静，透彻，不仅意识到自己的判断的确预言了水下生态的现状，也理解了这场灾难背后更深次对地球的影响。

　　虽然从出生那刻起，他这个淡水之神没来到长江的水底。

　　但他确信，和南海一样，淡水很可能也是一个越深入下方越有新物种的地方，才会提示王思凡把动静闹的更大，最好吵醒所有水底的未知区域。

　　眼下，他们有了胜算。不止是水下，元薤白觉得，外头一定还有，‘伪自然’作茧自缚的下场就要来了。

　　尽管，‘高进’一定还在监视，但它暂时碰上麻烦，切断了对整个地球的脑控，也给了新生命们喘息的可能。

　　元薤白信心满满。

　　他的白衣飘飘，在茯神的怀中随水化作出尘的花瓣，又像个真正的仙人一样向着明珠的方向说。

　　“我们马上上去。”

　　“我有个新计划，或许，这次……沙滩文明终于可以终结了，我们也可以找到消失的‘广东’去哪里了。”

　　——因为这次，他们要用水底的船一起送高进上天去。

　　……

　　高进的眼珠正在恹恹地抖动，轱辘着转。

　　不久之前的那一幕幕……包括，王思凡火烧青海，元思思那群氐人龙背叛，律令九章死无葬生之地，顶着脑袋上的血洞倒下被人鱼分吃，它都看在了眼里……

　　偏偏，青海上方的混乱同样在继续。

　　它在地球上有数亿万只眼睛，占据体型优势，一直躲在幕后充当地心机器，是名副其实的食物链霸主。

　　作为‘伪自然’，这些凶恶贪婪的眼睛们过去总能帮助它窥视着整个生态环境的一举一动，但今天，大虫子失算了。

　　在它的行为思考和认知中，茯神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中，它知道茯神偏激，暴躁，易怒，于是一次次利用这些弱点攻击着海洋龙的大脑。

　　可从茯神的意识首次冲破牢笼开始，‘它’就失去了对南海巨龙的控制。为了不让繁衍停下，厌氧环境下的它试图用触须抓住两条龙，但识破它的真面目后，元薤白这个淡水管理员却一力斩断了它加入新生物聊天群的可能。

　　【您已被管理员1号‘蒜蓉小龙虾’禁止入群。】

　　……蒜蓉小龙虾？

　　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高进’生育中的机器身体臃肿极了，只能停摆在地底积压着其他生命的生存空间，它鼓胀的血红色眼球吐出白沫子，甚至想把两条氐人龙直接也就地蒜蓉了。

　　但没了元思思那群傀儡，水底目前除了黑，对它而言其实什么也没有，它只能身处于关灯的黑屋子里，又一次被迫眼盲。

　　在遍寻无果后，肥胖的大虫子意识到到无论自己如何加速进化，当被海洋和淡水同时将它踢出‘群聊’后，自己的大脑真的哪里也找不到他们了。

　　“……元薤白……我要吃了你……你只不过是……一只残废……又渺小的六角恐龙……也敢抢走我繁殖最重要的食物……”

　　“为什么……你不直接死在广东……被败血症折磨而死……为什么还能跑到这里来夺走的我的肉/身……十二块……你才是最该死的……”

　　这些反反复复的末日记忆，困扰着‘高进’的大脑。

　　它本就嫉妒心重。

　　过去，为了能长大到像现在这个样子，它寄生了茯神多久，也就残害了元薤白的健康和意志力多久。

　　可由细胞构成的一个个生命啊，是多么奇怪，小小的十二块当年还躺着快递箱里时明明那么脆弱，风一下都能把它捏碎，摔得粉身碎骨，但它坚持了下来。

　　那些广东人们掉进水里时根本不应该存在，却又能化作另一种新生命逃生。

　　甚至是那只小水鹿。

　　他都能在自己庞大的身躯前开口骂自己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