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自然是极疼的……
方回手里装满饭菜的托盘“哐啷”落地,饭菜四落,一片狼藉,他却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慌忙奔向秦肃,猛力挥开那碎片,双手更是立刻堵在秦肃那鲜血横流的脖颈间。
可是堵不住,他怎么也堵不住,血越流越多!
秦肃也是此生第一次主动自尽,哪怕身在幻境,那种生命流失的感觉,依然非常清晰,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正在流失、变冷,呼吸越来越困难,人也越来越疲惫,好想立刻睡一觉,放下一切、什么都不去管。
这种时候,疼痛反倒成了次要的。
可他最终也没能等到断气那一刻。
方回意识到自己堵住鲜血的努力只是徒劳,突然发了狂似的摇晃着秦肃的身体,一遍遍地质问:“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对,不对,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猛烈地摇头,无限地质疑着眼前的一切,声音嘶哑粗狂,“不对,不对,全部都不对,不对!”
整个世界就在这歇斯底里的质疑当中寸寸龟裂,再度化为乌有。
不过秦肃是没有看见的,他这一次虽未断气,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识海之外,方回身上覆盖的坚冰再度像先前那样裂开了一部分,也滚落了不少冰粒,但还是没能完全碎裂。
秦肃醒过来时,依旧在方回的识海幻境里面,先前濒死的感觉也近在眼前,他深深地呼气、吐气,试图把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
可是看着眼前那棵极其显眼又熟悉的古榕神树,再看看自己此时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模样,他只想抬手扶额,无语问苍天,这幻境考验的到底是方回还是他秦肃!
如果考验的正主儿是方回,为何他在幻境里过得比方回还难?如果要考验他秦肃,他经历这些磨难,到底能捞着什么!
当然这只能是在心里抱怨一下而已,事实上,他能做的依然只是尽力克服眼前的困难,达成进入识海幻境最初的目的。
事不过三,这一次他默默地告诉自己,如今这境况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若这样都成功不了,他也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可想了!
临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觉得大腹一阵阵收紧,越来越僵硬沉重,伴随着猛烈的痛楚叫人疼得浑身发抖,腰腹间垂坠感十足。
第67章 破尽桎梏
秦肃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此时所面临的情况,便有两个人出现在古榕神树之下。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回和聂明渊。
秦肃此时虽肚腹生疼,却尚未破水,他还有时间筹谋布局!
于是,一手撑在后腰,一手托住腹底,慢慢地迈着八字步伐,一步一步朝那父子两人挪过去。
孩子落盆,双腿已然并不拢,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姿势很怪异,却还是逼着自己强行忽略这一点,缓缓地靠向其中一个人。
没错,秦肃这一次选择的人,不是方回!
“师兄,我许是要生了,你帮帮我。”他靠近聂明渊耳边,轻声说道。
此处是方回的识海幻境,而这个幻境之所以会成型,主要是为了秦肃一人,所以在原本的幻境当中,只有秦肃的性情变幻成方回臆想中的那样,旁人并非方回的心结,自然还是原来的性情,包括此时的聂明渊。
面对秦肃拖着即将临盆的身体软语相求,聂明渊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带着顾忌地看了眼自家那个才相认不久的儿子。
方回却好似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满心满眼里全是秦肃,疯魔也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竟朝秦肃张开了怀抱,唇角带笑引诱一般说着:“师尊,过来,到回儿这里来。”
秦肃非但没有听他的话,反而上前一步,更加地贴近聂明渊,一双眸子既惊且忧,还含着几分哀求:“看出来了吗,他现下不正常,我如何能……”垂眸看了眼无法忽略的肚腹,“师兄,求你。”
大腹又是一阵猛烈收缩,又硬又疼,他禁不住似的一个踉跄,倒在了聂明渊身上,对方亦下意识地伸臂环住了他臃肿至极的腰肢,避免他不慎摔倒。
这样一来,聂明渊便愈发能感觉到秦肃的身体究竟到了什么田地,先不说这人正在以肉眼看不出的频率微微颤抖,掌心正好落在那高高挺起的肚腹上,薄薄的衣物底下,那肚子当真是硬的,还带着明显的跳动感。
又看了眼状态确实不太正常的方回,两相权衡之下,聂明渊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倒向秦肃这一方,他朝方回道:“回儿你可否回避一二?肃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他却没有料到,自己对秦肃的称呼,会让方回的脑海里炸响一声惊雷,某些东西仿佛在这一刻拨开云雾,得见真容!
是了,就是这个人,被允许唤师尊为“肃”的人,就是这个人!
凭什么!
师尊他,明明就是自己的人啊!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师尊还是只想着要远离他,倒向旁人的怀抱!
他怎能允许!
方回的眸子染上赤红,强力一击风驰电掣般的脱手而出,直击聂明渊。
聂明渊反手将秦肃护在身后,当即与状似入魔的方回交上了手。
可是此时的聂明渊,根本就是被方回的潜意识幻化出来的,如何能是方回本尊的对手,几招便被方回打得烟消云散了。
顺利解决了聂明渊,方回志得意满,再回头去找寻秦肃身影。
乍一入眼,却见心尖上那人看向自己的眸子里,竟然充满了恨意!是恨自己出手灭了他的“依靠”么?
方回只觉自己胸口一阵阵地发懵,恍如行尸走肉一般地靠近,听见的却是那人诛心至极的言辞。
“你杀了他!你怎么能……”秦肃的声音好似悲痛欲绝,说到一半,仿佛说不下去似的,捧着大腹弯下腰来,“你怎能……杀了他!师兄……”
他的痛苦并不是装的,就在方才,身体里好像破了,暖流不受控制地蹿体而出,顺着大腿一直往下流,滴落在胯间干燥的土地上,沾染出几点湿痕。
方回身体的动作比思想还快,当下便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把秦肃软绵绵的身体捞进怀中,声音甚至有些发抖:“要生了是么,孩子等不及要出来了?”
秦肃却一直在挣扎,还喃喃地念着:“你杀了他……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
可是以他如今的状态,根本挣不开方回的束缚,只能被对方打横抱起,安置在古榕神树粗|壮的树干旁边,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秦肃隐约记得,自己当初生产的时候,仿佛就在这个位置,分毫不差。
心里不由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人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不过不管方回是真疯还是假疯,秦肃都必须把心里早已经想好的那些说辞全部都说出来,他怕再拖下去,自己会痛到说不出话来。
余光瞥见方回正紧张地替他褪去衣物,准备生产,秦肃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他,开口时声音中气不足,眉眼间却满是刺痛人心的厌恶:“滚开,别碰我。”
“师尊……”方回喃喃地唤道,“你要生了,我这是在帮你啊……”
秦肃冷笑:“在我生产前,杀了我此生最看重的人,你便是这么帮我的?”
“师尊最看重的人……是他?”方回脸色几经变幻,“不,不对,师尊最重要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说到这里,他仿佛找到了理由,也更加确定自己的答案,肯定地道,“师尊最看重的人不许是旁人,必须是我!”
“他是旁人?”秦肃忍着腰腹间传来的一阵猛烈似一阵疼痛,再度冷笑,声音更添尖利,“方回,他是你父亲啊,你可知你方才所杀,是你的亲生父亲!”
“父亲……”方回敛眉凝眸,“生而不养,怎配为父?”
秦肃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你的意思,便是怪我当初令你父子、母子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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