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在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谢峤心头一跳, 生出了些许的不安。
他似乎已经猜测到了真相, 又很快地否决了。
他腹中所蕴藏着的, 明明就是秘境中得到的神器白玉盘, 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再者说了, 他也未曾与他人做过亲密的举动, 这孩子又从何而来?
谢峤逐渐平静了下来, 冷笑了一声:“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是不是胡言乱语, 你心里清楚。”姜运睁着一双三白眼死死盯着谢峤, 一个一个的词往外蹦了出来, “十万大山,仙缘降世……魔尊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谢峤确实是见到了仙缘, 才会选择进入到十万大山之中, 也因此,才会和沈孤雪一同深陷于秘境之中。
而为了脱离秘境, 他与沈孤雪做了一系列奇怪的任务,最后还梦见了一个荒唐旖旎的梦境……
谢峤的呼吸紊乱了一瞬。
“魔尊不必再装了, 一切都逃不过天机阁的眼睛!你以为偷天换日,私自留下天道之子,就无人知晓了吗?”姜运痛心疾首,将自己奉为正义的一方, 斥责道,“若是天道之子降临世间,必定引发天下大乱,魔尊,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欲,置天下苍生而不顾啊!”
声声落下,如雷贯耳。
谢峤像是被惊吓到了一般,脸色微微发白,连带着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姜运将这异样收入眼中,还以为是震慑住了谢峤,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放缓了声音,劝说道:“若是魔尊迷途知返,就应该主动除去这腹中的婴孩……”
姜运想要得到这功德,同样,他也不想得罪了魔宗。若是谢峤肯主动配合,那就再好不过了。
除去天婴,得到功德。
皆大欢喜。
谢峤神色恍惚,根本没听清姜运说了什么。
许是情绪波动,那股胸闷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让他口中一阵泛酸。
这些日子以来,谢峤时不时地感觉到恶心胸闷,腰身也变宽了许多。但他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修炼出了岔子,从未朝着怀孕这一方面想过。
怀孕……
他伸手按了按小腹,掌心感受着其中生机勃勃的小生命,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说这是一件等待出世的神器了。
——他真的怀了一个孩子。
修真界之大,无奇不有。
男修怀孕生子,说起来也不算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毕竟也有生子丹、生子果之类满足特殊需求的存在。
可就算如此,谢峤也从未想过自个儿去生一个孩子。
尤其是这个孩子来路不明,姜运说,还是什么……天道之子。
谢峤的心头一突。
等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可以确定,从未与别人云雨过,难道是有感而孕吗?
一幅幅画面闪过脑海。十万大山,悬在秘境中的白玉盘,还有两滴相融的精血……
种种迹象都可以证明,这个孩子就是他和沈孤雪的精血所化。
打掉,必须要打掉!——这是谢峤的第一反应。
若是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活生生的证据。让外人知道了,他还怎么在西魔州混?他魔尊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一想到这里,谢峤的眉头皱起,咬牙切齿:“沈孤雪……”
都是沈孤雪的错。
不然的话,他又何必怀上这个孩子?
声音消散在了风中。
姜运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心中了然,道:“魔尊该不会还想要向仙君求助吧?”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了,他直言,“我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仙君的默许之下。”
谢峤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玄乎了,怎么还牵扯到了沈孤雪身上:“默许,什么默许?”
姜运目光锐利,掷地有声:“自然是默许我除掉这个不该存于世间的孩子。”
谢峤本来也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可当他知道沈孤雪也是这么想的时候,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他肚子里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沈孤雪算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替他做决定?
谢峤横眉,脱口而出:“想也别想!”
姜运:“魔尊这是不愿意了吗?”
谢峤心中很乱,脾气也变得暴躁,不耐烦地说:“愿不愿意管你屁事,你算个什么东西?”
姜运的脸色变得不对劲了起来,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语气变得阴恻恻:“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动手了,魔尊不肯做的决定,我来做!”
谢峤:“?”
谢峤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姜运:“你脑子没坏掉吧?”
别的不谈,光说修为,姜运就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姜运有所依仗?
姜运有恃无恐:“魔尊,你已服下了天机阁特制的药丸,现在必定修为大降,腹痛不止,不必再装了——”
谢峤:“哈?”
他什么时候服下药丸了?
进了秘境以来,他就一直饿着,唯一吃过的东西,只有沈孤雪递来的那一碗汤了。难不成是在汤中下了药?
谢峤眉心一动,惊疑不定,想要探寻清楚。
而姜运已然亮出了架势,直接甩手扔出了漫天符咒。他阵势浩荡,咄咄逼人,看起来还挺像这么一回事的。
谢峤也来不及查看己身情况,抬手就是一刀劈了出去。
锃——
天光乍破,漫天的符咒从中被劈成了两段,洋洋洒洒地飘落在了地上,凭空燃尽。
符咒已止,可刀光未停。
谢峤没有掉以轻心,这一刀已是用了八分的力,刀刃光芒一闪,撞上了姜运。
姜运瞪大了眼睛:谢峤不是已经服下了药丸,修为大降了吗?怎么会这样……
他张了张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谢峤也觉得奇怪,不是说给他下了毒吗?怎么没什么感觉?
“该不会毒是假的吧?”他嘀咕了一声。
不过这个问题,注定是得不到回答了。
刀光掠过,犹如砍菜切瓜一般,姜运的脖子与脑袋分了家,咕噜噜地滚在了地上,掀出了一大片猩红的血。
谢峤掩住了口鼻,露出了险恶之色。他泄愤一般,一脚踩过了地上碎裂的罗盘,随后刀尖一挑,将记载着地图的玉简收入手中。
地图到手。
而且他还是正当防卫,就算离开了秘境,天机阁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就算如此,谢峤的心情还是很糟。
他挥手斩落挡在面前的树枝。枝丫分开,显现出一条小道,顺着小道出去,可见一道身影站在前方不远处。
沈孤雪站得笔直,一袭白衣皎皎如明月。
谢峤的脚步一顿,不太确定沈孤雪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有没有听到什么。
眼波一转,他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仔细地打量着沈孤雪。
在这一刻,谢峤想了很多。
十万大山中那个难以忘怀的梦境,玉碗中热气腾腾的乳白鱼汤,姜运所说的话,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谢峤并没有完全相信姜运的话。他又不是傻子,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有自己的判断。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沈孤雪了。如果沈孤雪要除掉一个人的话,必定是用手中的剑,而不是走一些歪门邪道,使一些下作的手段。
但姜运这个表现,说不定他真的和沈孤雪说了什么,他们之间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谢峤抿了抿唇角,心中猜疑——沈孤雪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知道的话,想不想除去这个孩子?
不过短短时间,谢峤的心思已经变得截然相反。
在一开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想留下。可现在,他又突然想要留下了。
西魔州苦寒荒凉,在那里长成的孩子,都如同野草一般坚韧。他们能够拥有的东西很少,所以他们吝啬自私,一旦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死也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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