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草丛中传来孩童的惊叫。
宗子枭皱起眉,看着宗仲名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滚了出去,边拍着衣服,边凶巴巴地瞪着自己。
“找死?”
“你为什么不让我见父君!”宗仲名指着宗子枭。
宗子枭没有理他,抬腿就走。
宗仲名却追了上来,小短腿跑得却不慢,一下子挡在了宗子枭身前:“你凭什么,我父君是人皇,还达到了宗玄剑第八重天,是九州最厉害的人,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宗子枭冷笑一声:“滚开。”
“我知道,因为你是父君的弟弟,父君才没有打你,不然你这种坏人,早就被打死了。”宗仲名扬着小下巴,对自己所言十分笃定。
宗子枭微微眯起眼睛,他俯视着宗仲名:“这话是谁教你的?宗子珩告诉你,我是他的弟弟?”
“哼。”
宗子枭看着这小小的、灵动的幼童,心想,若宗子珩真的有亲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肯定比华家的种更聪明、更好看,天资更高,若是承继了宗子珩的相貌,那便完美。
不过,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宗子珩若想有后,除非给他生,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什么邪术秘法,可以让男人生子,倘若有,他一定要试。他禁不住臆想,脑中已经浮现了许多画面,再看宗仲名,莫名地顺眼了一点。他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父君的弟弟,那你该叫我什么?”
宗仲名似乎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我不叫你。”
“你该叫叔叔。”
“我不叫。”宗仲名抿着唇,“除非你让我见父君。”
宗子枭按住他的脑袋,命令道:“叫。”
“不叫,我不叫!”宗仲名愤怒地说,“我讨厌你。”
“你不叫,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他。”
宗仲名气得大叫:“小九!”
宗子枭怔道:“你……叫我什么?”
“小九,你不就是小九吗,我才不叫你叔。”唤人的时候最尊是其称号,最不尊的便是人的乳名。宗仲名一副占了便宜的得意模样。
宗子枭蹲下身,阴沉地瞪着宗仲名:“这也是你父君告诉你的?”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叫他乳名。
“不是,我自己猜的。”宗仲名撇撇嘴,“父君有时候会把我叫成小九,我问他小九是谁,他又不说。蔡公公说,你就是从前的九殿下,那不就是你吗。”
宗子枭的身体轻颤,他握着宗仲名的肩膀,低声道:“你父君把你叫成‘小九’?什么时候,为什么?”
宗仲名想要挣脱宗子枭的钳制:“你放开我!”
“快说!”宗子枭厉声道。
孩子被宗子枭的神色吓到了,他嗫喏道:“父君、父君说他是叫错了,我起初还以为,我有哥哥。”
“……他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宗仲名拿圆溜溜的眼睛翻宗子枭,“只是,父君提到小九,看起来总是很难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你是坏人。”
宗子枭只觉得一颗心又涩又痛,好像被剐了好几刀却独独不见血,是一种他叫都叫不出来的痛。
是不是,其实,宗子珩也怀念过他们的从前?
他很想,很想听大哥再叫自己一声“小九”
第133章
催讨岁供的诏书送出去一个月后,大名断断续续收到了回复,有的门派不敢反抗,只能割肉,有的哭穷,试图讨价还价,有的还在拖。
众仙家中,无量派和纯阳教首先坐不住了。五蕴门覆灭后,这两家便成了宗氏之下、九州之上最大的门派,他们几乎瓜分了五蕴门大部分的财富,宗子枭对他们自然也是狮子大开口。
无量派和纯阳教长期以来互相忌惮,互别苗头,为了多争一分战利品,险些又打起来,其实积怨颇深。但这一次,他们又被迫站到了一起,冬至这一天,李不语和许之南一同前来大名觐见宗天子。
从年龄上来说,李不语和许之南差了一辈,但俩人都已坐上掌门之位,不过,许之南是师尊仙逝后自然继位,无量派的老掌门、李不语的爷爷在与陆兆风的对战中重伤后,沉疴卧榻,他爹资质不佳,便直接让位给孙儿,助他巩固地位。
起初,修仙界对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无量派掌舵人,都是不看好的,毕竟李不语的资质不过差强人意,从未在蛟龙会上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但他在与五蕴门的对抗中却一鸣惊人,展示出了强大的修为和卓越的领导力,而且此人左右逢源,加上年纪轻,放得下身段,于各门派的结盟起了很大的作用。自此也没人敢小瞧他了。
宗子珩在正极殿召见了他们。
正极殿在宗子珩与宗子枭的一场生死决斗中被毁了大半,近日刚刚修葺完毕。那一战震惊了整个修仙界,可惜人们只能在大名城中望着无极宫的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却不能亲眼目睹这场百年难遇的顶尖决战——若真是肉眼可见的距离观战,恐怕也没命说与给他人听。
许之南和李不语进殿时,四目环顾,似乎是下意识地想从这崭新的梁柱上看出那场决斗的痕迹。那可是两个宗玄剑八重天的修士的对决,很多人一生也没机会见识此番壮观。
然而焕然一新的正极殿粉饰了太平。
大殿内,十二长老分座两边,他们的入室弟子站在身后,俩人的视线顺着雕刻有九龙穿云逐浪图的丹樨往上,宗子珩端坐于高高的龙椅,而龙椅左下侧,放置了一把硕大的黑檀椅,宗子枭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一双眼眸幽深冰冷,像浸了毒液。
“臣许之南/李不语,参见帝君。”
俩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又同时犹豫地看着宗子枭。
李不语率先做出反应,面不改色地说:“参见尊上。”
许之南在做掌教大师兄时,人也玲珑得很,但做了掌门后,就代表一派之威严,不像从前那么能屈能伸,见到宗子枭,脸绷得紧紧的。
在大名宗氏的正极殿上,当着宗天子,这一声“参见尊上”,把宗氏修士们叫了个灰头土脸,敢怒不敢言。
宗子枭挑了挑眉,心想这小子还跟少时一样没脸没皮。
许之南轻咳一声,看向宗子珩:“帝君,我二人请见,是为岁供一事。”
宗子珩点点头,默默与许之南交换了一个眼神。如今他最能信任、且能依仗的力量,就是许之南,他因得位不正,多年来未能完全收拢宗氏的人心,若到了生死关头,这些长老未必都肯听命于他,但纯阳教和他的目的一致,他们都要阻止宗子枭。
“你们对岁供有什么意见?”不等宗子珩说话,宗子枭咧嘴一笑,“今日可是装满了乾坤袋,连本带息亲自奉上?”
“尊上,那诏书中索要的岁供,大大超出各派所有,有些甚至是各派的祖传之宝。”许之南道,“大家都为难至极。”
“我无量派就是挖空了蜀山,也决计拿不出一亿两黄金。”李不语苦笑着说。
“你们大老远跑来,就是来推托?”宗子枭冷冷一笑,“是不是祖传之物,拿不拿得出来,关我什么事,我只要看到东西。”
许之南沉着脸道:“尊上未免强人所难。”
“是强人所难,又如何?”宗子枭居高临下地看着许之南,“这些年你们赖了多少账,如今就要加倍奉还。”
宗子珩在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他坐在这里,真像一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天子人皇,不过是个没戴镣铐的阶下囚。不止如此,这正极殿几乎全面翻新,唯有龙椅不曾动过,这是决战后他第一次上朝,他如坐针毡,各种不堪的、痛苦的画面纷至沓来,塞满了他的脑海。正如宗子枭所说,从今往后他端坐在这皇位的分秒,都会想起一生最耻辱的经历,这便是宗子枭对自己的报复和折磨。
似是心有灵犀般,宗子枭突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宗子珩,放肆的目光从人落到身下的龙椅,眼神是不可言说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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