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衡从卧室里拎着双肩包出来准备出门的时候, 看见周吝关了电视过来, 稍迟疑后开口问:“天这么热,你还跟我去?”
“你不想?”周吝看了他一眼,自顾低头换鞋。
“……不是, ”步衡想说那黑影已经消停了一段时间,应该是不会再打自己的主意, 最后还是说了心里话,“如果那黑影一直没有消息, 你就一直这样什么都不做,整日守着我?”
“为什么不能?我从禁地出来之后, 本来也无所事事。”周吝换好鞋,看了眼墙上的钟, 回头看向步衡,“走吗, 你快迟到了。”
步衡与他对视,不自觉地就扬起嘴角。扯了扯双肩包的带子,冲着卧室喊了声:“棠梨, 我们去上班了。”
摆在步衡手头的还是先前那个项目,一星期过去后,进展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他对着几张据说很不错,但是很显然对方又不满意的图发呆了一上午,还是没能想清楚客户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感觉。
有时候他有点希望自己是一只能摄人心魄的妖怪,不为别的,只要跟客户交流的时候能省些精力,就不枉为妖一场。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又到了饭点。
“步衡,去吃饭?”几个同事已经汇集在门口,小林朝着他招了招手,“楼下好像新开了一家店,一起去尝尝啊!”
“你们去吧,我约了朋友。”步衡挥了挥手。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最后魏乐乐忍不住打趣:“你最近每天中午都抛下我们说是有约,不是谈恋爱了吧?”
步衡朝他们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周吝发了条消息:
-去吃饭?
同事们说说笑笑的走远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步衡一个,他对着电脑锁屏发了会呆,终于等到了不擅长用手机的周吝的回复:
-来天台。
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天台上没有一点避光的地方,被炙烤了一上午的水泥地面仿佛正散发着热气,只站在上面就要跟着被融化。
步衡推开楼顶的门,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顿了顿脚步,让自己稍稍适应了一点,才迈步出去。
周吝正站在天台的边缘,似乎不耐烦这样的炎热,面上的表情并不愉快,皱着眉头眯着眼看着几步之外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步衡微微睁大眼,朝他们两个走过去:“耳鼠来干什么?”
大概是终于不用独自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可能暴怒的睚眦,瞧见步衡过来,耳鼠明显松了口气,她晃了晃脑袋,两个马尾跟着一起甩了甩:“跟你们交代一句,我要走了。”
“走?”步衡抱起胳膊,皱眉看着她,“去哪?”
“不知道,反正不想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本来留下也是为了还那家伙的,这么久了,也还差不多了。”耳鼠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你说的,仓鼠生命有限,我早晚都要离开的。所以来告诉你一声,以后你那个同事,你自己照应,我懒得再管。”
步衡沉默地看了她一会:“你打算这么直接一走了之吗?”
耳鼠回视他一会,垂下眼帘,轻声说:“当初那家伙怎么走的,我就怎么走,就当是,替他告别了。”
步衡微沉默,最后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告知。”
耳鼠抬手,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脑后的辫子,又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吝,也不知道要跟他们再说些什么,最后只生硬地说:“那我先回去了。”
步衡应了一声算是回应,耳鼠看了他一眼,在瞬间消失了。
太阳热辣辣地晒在脸上,步衡抬手遮了遮眼睛,扭头看向身边的周吝:“去吃饭?我同事说楼下新开了一家店,我们也去尝尝。”
“好。”周吝跟着走了几步,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步衡。”
步衡脚步微顿,回过头看他。
“你那个同事一只仓鼠养了这么久,早就做好了这一日的准备。”周吝声音很轻,“未必会像你想的那样接受不了。”
“我明白,”步衡说,“但即使做好了准备,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也没办法避免难过。”
他朝着周吝笑了一下:“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虽然她会难过,但日子久了也就渐渐放下了,她的生活还在继续。我只是不太喜欢这种,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偏偏无可奈何的感觉。”
“嗯。”周吝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拉开天台门,“去吃饭。”
周吝的动作很轻,轻到步衡几乎感觉不到,他整个人僵了僵,才应声:“好。”
两个人下了楼,一路来到那家新开的餐馆,果然看见了正在里面等餐的几个同事。
瞧见步衡推门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打了招呼,而后目光齐齐地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却并没看见想象中或者娇小或者甜美又或者美艳的女生,反而是一个比步衡还高上小半头,肩宽腿长,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
不过那张过于精致的脸还是让几个女同事提起了精神。魏乐乐扭着身子,半趴在椅背上,朝着步衡挥了挥手,目光却看向周吝:“步衡,你最近每天就是为了和你这个朋友一起吃饭,所以抛下我们?”
“他就在附近,每天自己吃饭,所以就约了一起。”步衡笑了一下,回头向周吝介绍,“这些都是我的同事,小林、魏乐乐……”
挨个介绍过之后,又指了指周吝,“我朋友,周吝。”
周吝侧目,看了步衡一眼,而后转过视线,朝着面前的几个人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几个同事的性格都不错,笑着回应周吝,又招呼着步衡坐下一起吃。
步衡看了眼本来就有点挤的桌子,还是开口拒绝:“我们两个还有点事儿要说,今天就不一起了。”
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两个人终于进到里面,又找了个位置。
服务员送了菜单过来,步衡自然接了过来,随便选了几个菜,抬头发现周吝还回头去看坐在外面的同事们:“怎么了?”
周吝收回视线:“我可能突然明白,为什么你们会愿意和人类一起生活。”
步衡也跟着看了一眼,低头倒了杯水递到周吝面前:“虽然有的时候也会有点烦恼,但大多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想了想,继续说了下去,“很自在。”
周吝握着水杯,抬眼看他。
“可能和你在禁地时候的那种自在不太一样,”步衡说,“但也没谁规定,活着只能有一种自在的方式。”
“嗯,”周吝喝了口水,“妖族生命漫长,是可以多试几种活法。”
步衡看着他:“那你会试吗?”
周吝抬头回视:“我不是已经在尝试了?”
步衡垂下眼帘,没再说话,唇边却不自觉地出现了浅浅的笑。
“你那个同事……”周吝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回忆是哪个,“魏乐乐,耳鼠就是在她家?”
“是,”提起耳鼠,步衡无意识地抠了抠手里的杯子,“按照耳鼠的话,乐乐今晚下班回家,应该就会看见……她那只仓鼠已经死了。”
“我们去看看吧,”周吝说,“我带你隐藏身形,隔着窗户看看,确保她没事。”
步衡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新开业的店效率极高,服务员很快把饭菜送了上来。步衡递了筷子给周吝:“随便选了几个菜,不知道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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