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做巫师是一种什么体验?(90)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明白,震慑自己的不是天狗作为大妖怪的威压,吸引自己的也不是大妖怪的强大力量,而是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华国妖怪,对孕育自己的土地本能的敬畏与亲近。
只要开了灵智与天地相通的,不论妖魔鬼怪还是修士仙人,没有那个能抵抗源自骨血最深处对土地的敬畏,何况时律确实是有权限——在这个时代不怎么多但也不怎么少——对于属于这块土地的神秘的掌控权。
如果是管理中心最上面那群是钟双明的上司,那么从神秘的角度来说,时律是所有他们这些存在的顶头上司。
还是现世中所能存在最顶头的那个。
钟双明依旧觉得管理中心那群老不死的一个比一个烦,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们那种复杂的心态。
所以按时拎着点吃的喝的来跟时律扯淡一两个小时,回去转告点“一切正常”的消息,你好我好大家好。
“对了。”钟双明把蛋糕推给班西一份,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听出入境管理那边的朋友讲,前两天审批到几个入境申请,也是姓罗斯巴特的,是不是你的亲戚?”
班西挑眉笑道:“应该是。”
“就是……关系没那么好。”他接着道,“可能是来绑我回去相亲的。”
钟双明手上一顿,下意识去看时律的表情。
很好,面带微笑神色淡然,表情管理满分。
不去考虑骤然电闪雷鸣了一下的天气,时律真的表现得很好很好了。
第73章
从某个角度而言, 班西觉得自己还是要同情一下那位远道而来,按辈分应当算是自己姑外婆的女巫的。
那位的详细姓名无人知晓,通常会直接称其为罗斯巴特夫人——这意味着她是罗斯巴特家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即便班西还挂着准族长的名头,也必须要对其表示尊重。
这么一位再怎么年龄也七十朝上的老夫人, 刚经历了长途旅行踏足这块土地, 前脚还没踩稳后脚还没落地,就被属于脚下土地的庞大神秘降维碾压, 差点当场能量循环崩溃什么的, 的确是可怜了些。
虽然班西同情她, 没人同情班西被时律折腾得直不起腰靠着恢复药剂续命,反而罗斯巴特夫人和他许久未见后的第一句是赞叹他又变强了。
而且不是在能量上或者应用技巧上的变相,是更根本的神秘层面的变化。
这是与更高层的神秘构结联系, 被过度神秘所浸染的结果,在巫师的历史上这种情况都非常少见。
罗斯巴特夫人还想就此多问几句,还没得及出声嘴里的话就被走进来的时律一个眼神给梗在了喉咙里。
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班西身边这位由华国管理中心派来的情人他们仔细调查过许多遍,诚然坐三望四的年岁意味着这是他们计划里强大的阻碍, 却也不应该让她谨慎至此。
一种下意识的、油然而生的谨慎——她身体与理性的“剑”在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生效, 归束住她的言行得体。女巫的第六感往往比很多动物都要敏锐,在与时律对视的瞬间感知到这是绝不能失礼慢待的存在。
“请用茶。”时律把托盘里的茶杯放下, 一杯放在班西面前,一杯放在她面前,杯子里浅绿色的茶水中翻涌着细碎茶渣,落在杯底错落成她理应警惕的形状。
但没有人注意。
班西是个男巫, 注意到了他也解读不出茶叶渣的预兆,而罗斯巴特夫人心烦意乱, 想着该如何对班西开口又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哪怕她在来的路上十几个小时的旅程中已经想好了每一个词每一个字,此时话在喉间却发不出半个音。
好像有什么捂住了她的嘴巴,又清空了她的脑袋。
她就只能看着时律顺理成章地往班西身边一坐,手搭在班西肩膀上近得一侧脸就能亲上——时律也真的这么干了,低头和班西讲话时在班西颈侧若有若无地蹭了一下,班西或许都没觉得这是个亲吻,笑了两声把时律往边上推了推。
“还有客人呢。”班西小声警告他,时律不情不愿地发出点猫儿似的咕哝声,骗来班西安抚地揉揉毛,才坐直了身子架出一副严肃正经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罗斯巴特夫人心神不宁地匆匆饮下杯子里的茶水,根本无心去留心杯子底的茶叶渣是否有奥妙。她竭力维持平静,死死咬住牙根绷紧身体,却没办法阻止眼前反复晃悠着方才看到的,班西颈后泛红的咬痕——班西自己肯定不知道这个痕迹的存在,不然不会不做半点遮掩。
她本不应如此在意,说到底一个咬痕不过是班西和情人之间的小情趣,她没兴趣探究年轻人的小秘密,也根本无所谓班西跟情人私底下玩得多开。
罗斯巴特家没人会在意这种事情,他们只需要班西和他们选出来的姑娘们有个继承人,又不是要班西缔结神圣不可背叛的伴侣契约。
可班西后颈的那个咬痕给她的感觉又远远不止于情人之间的小情趣,某种充满攻击性的气息不断冲击着她的感知,如同野兽标记下自己的所有物,无声威胁着所有心怀不轨的觊觎者,危险得让她如芒在背。
班西微笑着给她的茶杯添茶,温声劝慰她放松些,又说时律只是脸上看着刻薄了些。
那笑容她熟悉极了,曾经另一个她认识的“班西”也是这么微笑,弧度完美如同量角器精准测量过,找不到半点瑕疵。
但那笑容她又突然觉得陌生得仿佛之前从未见过,有什么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化出现在班西身上,某种让她警惕而又不寒而栗的预感在她的神经上敲响警钟。
她想不出会是什么,只知晓这感觉似曾相识,似乎在十几年前,她在葬礼上第一次为年少的班西穿上白裙子,少年人懵懂又仿佛什么都明白般安静看着她时,她看着那双那时候班西还没有失去的眼睛,也有这般感觉袭上她的心头。
“您不必这么紧张。”班西摩挲着茶杯柄,看着杯子里的茶渣又晃荡出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我会回去一趟的。”他说道,说完有些无奈地拍拍时律落在自己肩上骤然收紧的手,让他放过自己脆弱的骨头,“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
他看向罗斯巴特夫人,这位夫人曾经也是一位颇有能力的女巫,或许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中透出一丝惊惶的意味,“你……”
“您到时候就知道了。”班西没有对她做更详细的解释的意思,只垂下眼晃晃茶杯底的茶渣,“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出发……下周一会是个好天气。”
他已经买好了机票,定好了行程,其实订票的时间可能比钟双明告知他罗斯巴特家有人要来拜访更早一点。
他早已在日程中预定下这趟前往异国的行程,当他向巫师议会递交上常驻申请……不,更早以前,当他第一次仅仅凭着“自己”的意志去亲吻时律时,他就已经在心里定下这次远行。
决定的时候他把这事没告诉时律,一定程度上这也是之后造成他在床上趴了三天的原因之一。班西扯扯嘴角踢了下时律的小腿,他就算被再多神秘灌注也只是普通人类的体质,经不起您老一个激动的手劲。
所以,放开他的肩膀。
真的很疼。
时律也意识到自己手上没注意太用力了,赶忙松手,又讨好地揉揉自己捏到的地方,被班西嫌弃拍开。
时律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还利用了某些未成年人不可知晓的手段成功蹭到了班西的同行席位,可这不代表他心里头会不在意这件事,毕竟班西要去的是他触角之外的另一块土地。
不不不,他在意的不是罗斯巴特家给班西安排的漂亮姑娘们,不说班西不可能会栽在那些姑娘身上,就是班西真的马失前蹄被算计了,他留下的印记也保证没有任何人能染指自己的伴侣。
可那是在另一块土地上。
当时律的记忆找回来之后,再去看待这件事情,他的感觉真的微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