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秀:理性的恶魔(14)
房间出乎意料地舒适,面积很大,独立卫浴,日常用品分门别类码放在柜子里,在细节处比很多五星酒店都走心。年未已翻找片刻,找到一个家庭用医药箱。
在浴室里面对镜子,年未已清洗干净创口,消毒后封上液体创可贴。他对着镜子检查良久,确定没有伤到毛囊,不会斑秃。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感慨自己也到了担心秃头的年纪。伤口在头顶,周围头发被创可贴压迫,露出一小片头皮,年未已把头发打湿,全部向后梳遮盖伤口。晾干后,稍微喷了点味道清淡的定型啫喱,打理成一个松散的背头。
年未已对自己外形挑不出毛病,看哪儿都很得劲,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发质不好,软趴趴的,末梢打卷儿,连续熬夜就成把成把地掉头发,也难怪他时常有秃顶的担忧。现在露出额头,微卷的发梢聚拢在后颈,整体感觉硬朗不少。
“撑不住就去植发吧......”年未已用右手做作地捋过头顶,这三千烦恼丝,每一根都是掌中宝心头肉。
欣赏了半天新造型,年未已终于想起自己正在吐血的队友。
魏子虚的房间位置也在终端机上显示了,年未已拿上一盒云南白药喷剂,悠悠然去探望队友。
出了门,年未已留意起一楼的景象。这一层天花板很高,相当于第二层的三倍,地面砖石路旁甚至移栽了热带植物,只不过都枯萎了,剩下凄凉的残骸。个人的房间门散乱分布在墙壁上,门外有突出的阶梯下到地面,砖石路呈环状,连接东侧一条狭长的玻璃走廊,走廊尽头是去二楼的楼梯。
被砖石路包围的中心,竟是一个逼真的游乐场模型,1:20等比例缩小,内有全套游乐项目,精彩纷呈。偌大一个游乐场,只有一个拇指大小的乐高小人身处其中,完全感受不到游乐场本该有的热闹。
年未已绕过游乐场,来到魏子虚房门前。终端机可以生成队友房间密码,年未已富有研究精神,自然要亲手检验。隔着皮肤操作一通,终端机投影出一个图形密码,年未已将密码正对魏子虚门上的扫描仪,识别成功,门“啪”的一声弹开了。
魏子虚刚洗完澡,只穿一条内裤,对着卧室镜子吹头发。
门弹开后,两人只隔一米,面面相觑。
年未已立刻熟练地撇清关系:“不关我的事,是门自己打开的。”
“啧。”魏子虚放下吹风机,去衣柜里拿浴袍穿。年未已丝毫不知道避嫌,靠在门边,在魏子虚穿好衣服之前看了个够。
他皮肤很白,娇生惯养的白,却爬满无数伤口。最惊悚的是心脏附近的缝针,虽然伤口不大,但年未已注意到他腹背相同位置都有伤,难道是贯穿伤?伤得再往中间一些就能击穿心脏,这个出血量,不知道魏子虚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除了常见的割伤烫伤疤痕,他腰部还有一个不寻常的圆形烧伤,指甲盖大小,像是烟头烫伤。出于职业病,年未已在“千王之王”中就注意到了魏子虚左手,指节肿大,手指变形,应该是指骨骨折之后没有长好。看来刑警这行风险确实高,魏子虚这么谨慎的人都落下一身伤。
“我带了药,帮你处理一下?”年未已问他。
魏子虚回答:“不用,等它自己长好就行了。”
他一张口说话又涌出不少血,年未已微微皱眉:“你不疼吗?”
魏子虚看他一眼,嘴角上勾,似乎轻笑了一下,用浴袍裹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年未已听不清楚,魏子虚也许只是在对他自己说。
“只有疼痛,不会让人厌倦。”
第10章 导演
年未已现在回想起魏子虚在“千王之王”中的表现,确实符合他一贯的手法。
他先随波逐流,低调行事,等一个契机把他推到众人眼前,再暴露出自己撇脚的演技。配合视线下移,呼吸加重,手掌紧贴裤缝等细微动作,使人信服这是他刻意掩饰时的表现。跟Mick唬牌时,他尽力做到胸有成竹,又若隐若现透露给Mick他在心虚。为了避免输光筹码出局,他铤而走险加入了“黑杰克”的规则,却在见到道具时受惊,坐实了他这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
他打造了一个不擅长掩饰情绪的形象,而后不断加固这个形象,直到最后一轮,这个形象竟然如此自信,“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把稳赢,不再掩饰情绪,下多大注也不紧张,安安心心地等着结果。但事实是,魏子虚从没有掩饰什么,他把自己的点数都通过表演告诉Mick了,只要Mick还在这套模式里,他想要从魏子虚的表现推断他的点数,得到的只是魏子虚想要让他相信的点数,实际抽到的点数根本不重要。
魏子虚没有跟Mick赌,他从一开始就在逼Mick认输。
但年未已想不明白的是,加入“黑杰克”规则后第一轮,直接拿他的命做赌注不就可以了,正常人承受不住杀人的压力,那时候大家没有见识DEATH THEATER,对DEATH SHOW的残酷一无所知,Mick很大可能会停手,满足于排名第二。
所以魏子虚没必要真的口含三棱刀,导致现在连治都不好治。
“只有疼痛,不会让人厌倦。”
魏子虚说出这句话,让年未已重新思考,如果无法用逻辑解释魏子虚的行为,只能归为异常行为。异常行为与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密切相关,而魏子虚流露出一种自毁的欲望,自毁正来源于极度的自我厌弃,往往是严重心理问题伴随的外显状态。
年未已没有从王局那听说魏子虚这种状态,而且,魏子虚有些伤疤作为刑警来说并不常规。
他不禁想知道:在魏子虚失踪的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子虚导演了三年DEATH SHOW,又重新以玩家身份参加DEATH SHOW。
为了游戏公平,从他决定进入DEATH SHOW起,游戏环节和规则的调配就对他保密。director加入DEATH SHOW,是很大的噱头,魏子虚知道股东们会利用这点吸引点击率,也清楚比起看他一路顺风顺水,观众更想看他饱受煎熬,痛苦不堪。出于这层考虑,他的处境可能比其他玩家更加危险,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而且游戏本就涉及互动,所有玩家的行动互相影响,魏子虚根本无力左右游戏走向,虽然他比这里任何一人都要了解DEATH SHOW,也无法保障自身安全。
他查看过这一场的玩家资料后决定加入,没有解释原因。魏子虚为自己的缺席做了充分准备,备份了语音库,让彭岷则根据情况播放录音。设计好每个玩家的DEATH THEATER,灯光、音响和仿生机器人的配合编成既定程序,所以他在第一眼看到其他玩家时,心里便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死法。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魏子虚和其他人交往的过程,就是看着他们逐渐走向他设计的死刑。
不过,资料只记录了玩家逃过法律审判的罪行相关,没有更多细枝末节,像性格、爱好、生活习惯这些,魏子虚统统不了解。现在和他们面对面,仿佛是资料中的人物增加血肉,一点一点在他眼前饱满起来。一想到他可以坐在台下,欣赏玩家在DEATH THEATER过程中的反应,就连魏子虚也不禁既期待又紧张,毕竟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远比杀死一纸资料来得震撼。
成为director以后,魏子虚才开始理解安布雷拉,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希望DEATH THEATER开幕。
当然,魏子虚除了提防不怀好意的股东和观众,现在还要面对一个棘手的队友。
年未已眼巴巴看魏子虚换衣服,见魏子虚没空招呼他,就安静如鸡地走进门,一屁股坐在魏子虚床上。
魏子虚没有见过擅闯别人房间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年未已坐得舒坦,抬头发现魏子虚盯着他看,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用多说,想必是被他的新造型迷住了眼睛,年未已状似不经意地捋了一把头发,留给魏子虚一个四十五度角侧颜。
魏子虚醒悟道:“你这发型?”
年未已:“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又成熟又帅气。”
魏子虚:“又什么又帅气?”
“你说你是个导演,”年未已机灵地移开了话题,“魏导的大作都有哪些,我去欣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