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侍(60)
白尹的大脑一瞬间变得一片苍白,也许是赵忠诚的话说的实在是太过于突兀,与之前的谈话没有任何的因果关系,以至于他不能很好的理解赵忠诚的话。
也就是那时候年轻,白尹在听完了赵忠诚的话之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继续开口问了赵忠诚一句:“这话什么意思?”
赵忠诚沉默了一下,像是在仔细思量自己接下来的话的分量:
“白少傅,在太子面前是少傅,在白家少主面前是兄弟,在文家面前是未婚夫……可是在王爷面前呢?白少傅又算什么?又或者说,在白少傅心里,王爷又算什么?倘若什么都不是,那白少傅来看王爷,不是多此一举么?倘若什么都不是,那白少傅是不是应该对私自带走王爷四个月这件事情表示歉意?”
赵忠诚一连串的反问,让白尹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与他交谈的能力!如果赵忠诚只是用这些语言来挤兑他,那也就罢了,关键是当赵忠诚说完这些话之后。白尹却突然听到隔着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却是发出了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响。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清脆的,如同百灵鸟一样撩人的声音:“赵公公,外面是谁来了?”
那声音带着一丝疑虑,但是听在白尹耳朵里,更多的却是一份身为主人的理所当然。
赵忠诚停顿了下,似乎没有想到会惊动里面的人,但是当他转过身去同她行礼的时候,白尹却能听出,赵忠诚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恭敬:
“回东门小姐,这位……是太子的外师傅,白尹白少傅。”
赵忠诚这样介绍他。
然而赵忠诚话音一落,那清脆的声音旋即有些惊讶地说道:“咦?那位便是太子的外师傅呢?早听说白少傅是北冥国第一的唐刀客,今日总算见到了呢!”
白尹愣了下,对方说的虽然都是客套话,但是言语之中的落落大方,却是叫白尹更加好奇对方的身份。
“不知阁下是……”
清脆的声音见白尹对她的身份抱有疑问,忍不住轻轻一笑,无比简单地回答着白尹的问题:“我?我姓东门,叫做东门颖如。”
白尹乍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感觉有些耳熟,但是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白尹反复掂量着这个名字:“东门……原来是东门家的小姐……”
白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赵忠诚却是突然开口补了一句:“是东门家的小姐,说来,咱们颖如小姐不关是东门大人的嫡出妹妹,还是静王爷的未婚妻。”
东门颖如微微一笑,有冰冷的风,轻轻撩过她额前的细碎头发,俏立于冷风中,年少的东门颖如穿着件翠碧色的衣裳,宛如一棵充满活力的小树,给这漫天的雪白,增添了一丝生机。
她年纪比闻人司稍长,几乎与白尹同岁,所以身上没有文衷衷的活泼可爱,有的却是种东门家特有的端庄。
白尹是知道闻人司有个未婚妻的,他虽然忘记了那未婚妻的名字,但是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的想象过,如果闻人司这跳脱的玩意儿有了妻子,那将会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想着闻人司半年前开玩笑般对他说的话:
“若是娶了那东门颖如,没准小爷还能跟她一起绣个花玩呢!”
然而如今他真的遇见了这个未婚妻,准确的说,应该是听见了这个未婚妻。他的心里却无端感觉到了一丝酸溜溜的滋味,仿佛一颗心,都在坠落。
白尹忘记自己是如何离开东宫的,他那天没有见到闻人司。
其实本来东门颖如还是很客气地询问白尹要不要进去,但是白尹却始终沉默以对,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踏着积雪离开了这伤心的院子。
他一路上走的浑浑噩噩的,只是循着自己的记忆向着他师傅的住所走去。
当时他回到家的时候,白小暑这货正在嘟嘟囔囔地,招呼刚回来的白尹给他包一顿饺子,然而白尹一脸愁容,嘴巴也紧紧抿着,不肯说话。
白小暑于是很失望,询问白尹怎么了,白尹思考了很久,终是将赵忠诚的话,以及东门颖如的事情,讲给白小暑听,但只是着重讲了赵忠诚的话,并猜测闻人司的病情一定十分严重,却不愿意多提东门颖如一句。
白小暑听了自己徒弟的话,眼睛滴溜滴溜转了几转,回头却从自己房间里扒拉出一捆香来,丢给白尹。
白尹很是好奇,于是皱眉。
但是白小暑一本正经告诉他,这是去年给白尹爹妈上香时剩下的,他可以拿去,去盛京城里随便的一家寺庙,给点点,烧给闻人司祈福。不为别的,就当是自己给自己点心理安慰。
白尹怀疑这种迷信方式。
但是白小暑表示听师傅的话,才是好孩子,你没看当初你爹妈活着的时候,两个人闹的多凶,自从死了,年年给上香,就在没见过他们两个人闹鬼,所以上香是可信的。而且如今正好过年,他要是给哪里的娘娘捎点饺子当贡品,那就更灵了。
白尹总算听懂了白小暑的意思,一时间无比无奈地下手给自己师傅动手做了顿饺子。
白小暑吃地得意,吃饱了就把那捆香的事情给忘了,跑出去跟白家的小孩堆雪人去了。
倒是白尹自己又拣起了那捆无辜的香,自己站在门口,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心中思量:若是这样真的能减轻闻人司的痛苦,到也好些。
于是白尹就开始自己的上香之路,因着不知道盛京城究竟有多少家寺庙,白尹只好根据自己的记忆,就去那家闻人司病倒的娘娘庙里去上香,天天去上。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一位民间信仰已经不多的床头嬷嬷,他更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位床头嬷嬷,具体是管什么方面的神仙。但是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到哪里去上香,因为只有在上香的时候,他才能找借口离开闻人夏,也给他一个不去看闻人司的理由。从而能让他静下心来,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着赵忠诚对自己提出的各种反问。
“是白少傅您……与王爷纠缠的未免太深了。”
“白少傅,在太子面前是少傅,在白家少主面前是兄弟,在文家面前是未婚夫……可是在王爷面前呢?白少傅又算什么?又或者说,在白少傅心里,王爷又算什么?倘若什么都不是,那白少傅来看王爷,不是多此一举么?”
白尹那几天真是一去上香就会想到这些话,他现在也有些搞不懂自己了,他在床头婆婆面前一遍一遍的回想自己与闻人司从认识开始的一些事情。然而每件事情,却莫不清晰。尽管他是个瞎子,但是对方的声音却总是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自己耳边,仿佛是沾在自己脚底的一块粘重不堪的泥沙,任凭他如何抠刮,都弄不下来。
除了赵忠诚,他的耳边还总是响起那百灵鸟一样撩人的声音:
“赵公公,外面是谁来了?”
白尹忍不住就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到这句话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烦躁。虽然东门颖如对他很是客气,而且有一个身为女人特有的温柔体贴。但是白尹就是觉得不爽,他越是不爽,就无比烦闷地再抓起一根香,点燃了,狠狠插在香炉里,久而久之,来娘娘庙前上香的父老乡亲都知道,娘娘庙里进来多了个智障一样的瞎子,没事就往那着香,往香炉里**!
第六十四章 床上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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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白尹是不知道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评论的,他可能因为总是想着赵忠诚的话,所以总是有些魂不附体,原本灵敏的听力也有些下滑。甚至是在白家给白小暑做饭的时候,他也有些恍惚,时常将酱油错放成醋,把醋错放为香油……后来发展到最后,连白瑛也跟着遭殃了!
前来拜年加蹭饭的白瑛掀翻了白尹做的一桌子菜,张口就骂!因为他刚吃了一口完全用醋炒出来的东坡肘子!
“白尹!大过年的你要毒死小爷啊!”
白尹无比淡定地伸手擦擦自己脸上的菜汤,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下……果然是很难吃。
但是即使他知道自己做的甚是难吃,但是他还是很淡定地伸手给白瑛指了指一边的大门口:“不吃给我出去。”
“白、景、行!”白瑛气地差点仰头倒地上,“你这几天是犯了什么病!如今已经过年了,你一不去给门中长老拜年,二不老实在家待着!整天就会往庙里跑!你是要出家吗!出家请去相国寺!别去娘娘庙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尼姑去了!”
白瑛脸色狰狞,简直是呲牙咧嘴!白小暑在一边干咳了一声,补充道:“那个……娘娘庙没有尼姑……”
“这不是重点!”白瑛简直佩服于师徒两个的智商,“喂!白景行!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是怎么了!别整天整这么骚情行么!”
白尹一脸阴郁,扭头对着白瑛:“有用么?”
白瑛哈了一声,掐腰又抬下巴:“有用么?真是笑话了!小爷我是白家的少主人!什么事做不来!我赌你肯定是因为闻人司那小子是不是!不是的话!小爷立刻去吃屎!”
“吃屎去吧!”白尹对白瑛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刷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提溜起一边新买的一捆香,向着门外的冰天雪地大踏步走去。只留白瑛石化当场!
半晌还是白小暑突然拍了拍手,才把白瑛的思绪给敲了回来:“青衫,茅厕在出门左拐五十步的地方……”
白瑛脸色难看的真的有点像真的吃了屎一样,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白尹离去的背影:“他故意不承认!不算数!”
白小暑砸吧了一下嘴,摸摸下巴继续道:“哪有啊?你真的是说错了,他现在头疼,不是因为闻人司,而是因为闻人司的未婚妻。”
“闻人司的……啥?”白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小暑回了白瑛一个鄙夷的目光,还伸手比量了一下东门颖如大致的身高胖瘦:“你以为就你们能有未婚妻,他就不能有了?人家姑娘长得可是端庄漂亮,身材都长开了,比你们家的那个什么井莜莜和文家那个小辣椒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