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弈见到他,立刻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湛宸。
湛宸坐到床边,拿了药在手上搅拌散热。
“转过来喝药。”他下命令一样。
萧令弈听他这语气就烦,懒得理,闭上眼睛装睡。
“在边境不能好好养病的话,那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皇城。”湛宸气定神闲地说。
萧令弈一听便有些急,他睁开双眸,转过身道:“你威胁我?”
湛宸也不否认:“喝不喝药?”
“……”
萧令弈无可奈何,只能从床上坐起身,他双手敷着药,身上还有些虚弱,动作便显得迟钝笨拙,湛宸伸手扶了扶,萧令弈赌气地挪开他的手:“你那日不是凶得很吗?”
“你犯了错还有理了?”
湛宸舀起一勺药粗暴地喂进萧令弈嘴里,“不知悔改。”
萧令弈被迫喝下一口药汁,这药苦得很,好看的脸蛋都皱成包子了。
“我以后不敢再管太子殿下的死活了。”他冷声说,“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我的婚事北微皇室根本不承认,你死在战场上,我这个太子妃连寡都不用守。”
湛宸双眸微微发颤:“你胡说什么?”
“这话残忍,却是事实。”萧令弈道:“殿下大雪天的带着几千人马去随时可能雪崩的断崖边找死,你自己都不惜命,我这个外人也不会再管了。”
湛宸把勺子重重地放下,与碗沿撞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脸色阴沉,忽而冷笑一声:“你在吃醋?”
萧令弈震惊疑惑地看着湛宸——他到底怎么在想什么?
“虞白月的事,陆晞都跟你说了吧?”
萧令弈:“…你把陆晞怎么样了?!”
他大抵猜到军中上下隐瞒虞白月可能活着的事是湛宸的授意,这道命令等同军令。
陆晞那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萧令弈说了,如此违反军令,湛宸知道了直接军法处置都有可能!
萧令弈已经昏睡了两天,这两天里,陆晞指不定遭了什么大罪?说不定都用上刑了!
他越想越怕,要不是手上有伤,他已经拎着湛宸的衣领质问了,“虞白月的事是我逼问他才说的,你别为难一个小孩!”
湛宸戏谑地看他:“他自己为你义愤填膺说漏了嘴,你倒想给他顶罪?”
萧令弈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把他军法处置了吧?”
湛宸:“看在他大学士爹的面子上,犯再大的错我也不会要他的命。”
萧令弈刚松一口气就听湛宸说:“我罚他去捡马粪了。”
萧令弈:“???”
陆晞养尊处优一个公子哥,大冬天的被罚去捡马粪?
“你还是不是人!?”
湛宸:“呵,你倒是很激动,是为陆晞捡马粪激动,还是为我隐瞒虞白月的事激动?”
这两句话并列放在一起,萧令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满脑子情情爱爱。”湛宸说,“这一点倒是跟白月很像。”
萧令弈扶额,他懒得解释,只告诉湛宸:
“虞白月的事你其实不用瞒我,我根本不在乎。”
“嘴硬。”
“???”萧令弈再次重申:“我比谁都希望虞白月能活着回来。”
“你说这话时,心在滴血吧?”
湛宸还用手指戳了戳萧令弈的心口。
萧令弈:“……”
“他是否在夏国军中还未可知,我那日冒着风雪去雪崖确实是为了求证此事,可惜毫无所获。”
湛宸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答案。夏国节节败退,攻破最后一座城池就在这几天,魏寂走投无路时,自然就得亮出所有底牌,白月是死是活,很快就会知晓。”
萧令弈从未见过他如此低落:“如果是魏寂骗你呢?这一切可能只是个骗你来边境的假象。”
“被骗我也心甘情愿。”湛宸说,“这三年,我没有一刻能忘记他从我眼前掉下悬崖的那一幕。”
“我无时无刻不再后悔,那日为什么要把他调去别人身边,他一直是跟着我的,虽然平常也任性马虎,但在我身边他至少没有危险。”
“是我亲手把他推到了绝路上,是我间接害死了他!”
湛宸的眼底有血丝涌现,他在萧令弈面前为虞白月失了态。
萧令弈忍着手上的冻伤握住了湛宸的右手:“你当日并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其中每一环都有虞白月自己的选择。”
他看待这件事出奇的理智,近乎冷血,只是湛宸如此自责,萧令弈也不忍把话说得太直白,便拿自己做例子。
“若我这次死在了去找你的路上,你难道也要这样自责吗?”
湛宸猛地抬起眼:“闭嘴,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两日前我死了,不论是死在断崖的雪崩下,还是边境细作的暗杀,或是遇到夏国敌军的截杀,这都与你无关,我去找你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你没有办法左右我,自然有任何后果你都不用为此难以释怀。”
他听贵妃说起过,湛宸在虞白月的事情上容易钻牛角尖,这三年,劝导他释怀过去的话湛宸恐怕听了不少,那些温柔委婉的说辞根本打不到他心里去。
萧令弈又想起自己前世死后,湛宸对他落的那滴泪。
“若我是虞白月,你这三年的深情与自责,只是累赘而已。”
这话本该说给前世的湛宸听,所以又狠又直白。
湛宸眸中碎了碎,把手中的药放到萧令弈受伤的双手中,不顾萧令弈蹙眉的痛色,沉声告诉他:
“有朝一日你死了,我一滴泪都不会为你流,免得做你的累赘。”
萧令弈淡淡一笑:“这是最好。”
第36章 我可不哄他
那日之后,湛宸便对萧令弈不冷不热。
萧令弈在营帐里养着病,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炮火声,每日早上醒来,就会听乐竹说今日又有哪只骑兵出动去攻城,晚上的时候就会有捷报传来。
秦离那日养好了那点皮外伤来陪萧令弈说话,说他在东烨时从来不知道仗可以打得这么轻松。
“北微打夏国都如此游刃有余,如果来针对东烨,我真不敢想。”
萧令弈正用温热的药水泡手,他一边玩水一边道:“有湛宸在,北微不会对东烨下手的。”
秦离犹豫了一下才说:“殿下最近是不是跟湛宸拌嘴了?近日军中都传您二位不和,其实皇上一直很担心您在北微的处境,虽说您如今是太子妃,但北微连三书六礼都没有给东烨皇室下过,两国连联姻都不算。殿下的处境全凭湛宸的喜怒来…”
萧令弈接过乐竹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冻疮已经痊愈,但还是留了疤痕未褪,看着让人心疼。
“湛宸是喜怒无常,但他不是什么坏人,那日是我说话重了些,他冷我几日也是情理之中。”
秦离道:“莫不如去哄哄?”
萧令弈特意看了秦离一眼,笑道:“秦将军怎么还懂这个?”
“末将成了婚才知媳妇是要哄的。”
这话说出来,秦离才觉得不对,湛宸怎么能是媳妇呢?
萧令弈却笑了起来:“没错,他就是个小媳妇,我可不哄他。”
这话恰好被营帐外的湛宸全听见了。
他本打算进去看看他手上的伤,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云清则在御射台找到了湛宸。
湛宸手上的弓搭了三把利箭,松手时,三只箭全部射中同一个靶心,硬生生把那靶心给射穿了。
“殿下不是要去看太子妃吗?怎么来射箭了?”
云清则说着也拿了一把弓在手上。
湛宸冷哼一声:“他与他那个心腹小将在背后说我小话,我进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