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皇帝,面对已定的生死,也无法改变定局,只能尽力去弥补。湛缱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住了吴氏生存下去的希望。
云子玑缄默许久,抬眼道:“钱给得再多,也换不回两条鲜活年轻的生命,战再这样打下去,这样的悲剧只会不断重演。”
湛缱握住子玑的手:“一年内,朕会让西狄跪着受降。”
“我相信陛下能做到。”他与湛缱掌心相贴,又问:“那些罪人呢?陛下如何处置?”
“那群参与分尸贪赃又吐不出什么有用证据的畜生,朕已经让大理寺用车裂之刑处死。”
车裂便是活生生把人五马分尸。
“朕特意让燕伦监刑。”
与其说是监刑,不如说是杀鸡特意把猴子请来看。
云子玑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担心,这样大规模的车裂犯人,无论这群犯人罪行几何,都难免让天下人非议湛缱暴虐。
湛缱看出帝妃眼中的担心,坦然道:“朕不介意做天下人口中的暴君。”
云子玑坚定而温柔地注视着皇帝:
“陛下想做暴君,我便当你的妖妃,后世史书工笔如何评判,我与你一同承受,总不叫你一人被天下人诋毁。”
第46章 朕不染凡尘的帝妃
两日后。
病愈的云子玑坐在紫宸宫的御书房内,翻阅着几本账本。
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小山,湛缱埋在小山中执笔批阅折子。
英雄镇那批人在严刑拷打下供出不少证据,直接把边境燕迎的左右手拉了两个下来,朝堂里也有不受官员因此遭殃,整个北微如今听到“军饷”二字都如惊弓之鸟,生怕自己和这件案子扯上关系。
云家这半年来沾染的脏水也渐渐洗清了。
湛缱还是愁眉不展,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无疑跟永宁宫脱不开关系,可无论大理寺怎么引导审问,都没有一个人敢供出永宁宫和齐王府,证据链总是断在那些无足轻重的五品小官身上,燕氏一党的高级官员则完全置身事外。
这批人不倒,就不能触及北微痼疾的根源所在。
湛缱发愁,云子玑便过来陪他一起看奏折,偶尔为他出出主意。
今天早上陆钦来过一趟,他奉皇帝之命去查那群贪赃之人的账,这些人虽然嘴上供认了罪行,家产账目却无比干净,一点脏钱的影子都找不到。
云子玑让陆钦把账本送到紫宸宫,他亲自翻阅。
看了一早上,看得眼睛疼,也没找出什么漏洞来。
他揉了揉眉心,奏折堆里的湛缱察觉到这一动作,立刻放下朱笔走到帝妃身边:“是不是累着了?”
在殿外侍候的苏言见状立刻取了温茶来。
“我不累,只是想不通...”云子玑苦恼道:“各地衙门和边境前线相互勾结,这五年来至少贪走了三千万两黄金,这么大一笔钱在北微境内流动,怎么会毫无痕迹呢?”
如果这些钱最终流向永宁宫,那必定要经过皇城的各个耳目,别说三千万两黄金,就是一万两白银在来源未知的情况下都得被户部扣下盘问。
云子玑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情况下,大规模的钱财流动会不惹人关注又能逃过官府的审查?”
他想这个问题想得头疼,一头撞进皇帝怀里:“这可真是个难解决的问题。”
湛缱抚摸着子玑的后脖颈,道:“为了能上床睡,朕一定尽快把这个烂摊子收好。”
云子玑听他这么说,忽然一扫阴霾,笑了起来。
回宫后,湛缱还是睡未央宫的地板。
可把皇帝委屈坏了。
看到他笑,湛缱心情也跟着变好:“总会有头绪的,你先吃点东西?”
苏言已经让人把甜点和茶水备好了。
云子玑拿了一块桂花糕,正要往嘴里送,这时,永宁宫的月音忽然在殿外求见。
云子玑一挑眉,想也知道永宁宫坐不住了,他放下桂花糕,转为喝茶。
湛缱道:“让她进来回话。”
月音领着一个小宫女走进殿内,恭恭敬敬地朝皇帝行了一礼,而后对云子玑道:“太后娘娘听说帝妃久病,特意让奴婢带了大补的云菇炖鸡来,里头还加了几味药材,对帝妃身子大有益处。”
云子玑:“......”
这是在暗讽他是个药罐子?
湛缱听出这话里藏着讥讽之意,他不动声色地让小太监收下了云菇炖鸡,道:
“母后有心了,礼尚往来,苏言,你吩咐御膳房给太后制一碗鸽吞燕,这道菜能治盗汗心虚,这几日太后一定很需要。”
苏言领会皇帝的意思,领命退出了御书房。
月音又道:“陛下,太后娘娘还说,近日皇城杀伐不断,永宁宫想请个法师进宫做法事,好为北微江山积德。”
云子玑垂着眸品茶——这是骂完他又来骂皇帝了。
这不摆明了说湛缱缺德吗?!
湛缱道:“后宫之事,如今由帝妃做主。”
月音便来请示帝妃。
云子玑道:“皇城近日杀伐不断,杀的却都是该杀之人,母后慈心,还想着给这群罪人做法事?”
月音脸色难看:“娘娘说先帝国丧未过就在皇城脚下动车裂之刑实在戾气过重,那群罪人自然该死,只是死得如此骇人,只怕要阴魂不散,太后娘娘也是为帝妃您考虑,您身子虚弱,若被这些鬼魂冲撞了,怕是不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云子玑放下茶盏,抬眼瞥了月音一眼:“若真有不散的阴魂,也该去找那生前指使他们做恶事之人,关本殿何事?哎呀,该不会是太后娘娘以为这些阴魂会去找她吧?”
月音:“......”
“帝妃怎可诅咒太后?你...”
她正要反驳,被皇帝一眼瞪得额冒冷汗。
月音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皇宫里如今最快的找死方法就是当着皇帝的面和帝妃顶嘴。
恃宠的帝妃阴阳怪气道:“陛下厚德仁政,倒是太后娘娘确实该积点德了,永宁宫要请便请吧,本殿又怎么忍心看母后一把年纪被阴魂缠得日夜难安呢?”
月音:“......多谢帝妃。”
她悻悻然退出了御书房。
待她一走,云子玑挑眉乐道:“瞧,太后娘娘坐不住了,这法师指不定是请进宫闱做什么的。”
他一边说,一边把云菇炖鸡赏给了山逐山舞喝。
湛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子玑,你知道南国吗?”
云子玑:“是前几年被中溱吞了的那个国家?”
湛缱点点头:“南国未灭亡前,巫术盛行,国内所谓的法师大多修行巫术,后来南国被中溱兼并,这群巫师则被驱逐出境,流落到北微,西狄,北游等国家。”
“陛下是怀疑太后请的是巫师?”
“朕得让影卫暗中看着,如果燕氏真敢在宫中行诅咒之事,朕就拿她的命来献祭。”
云子玑一知半解:“巫师的诅咒真能害人?”
他以为这是传说中才会有的事。
“何止能害人,杀人都可以。”湛缱坐到子玑身边,为他斟了一杯温茶:“早几年,中溱的皇帝就曾身受诅咒,险些丧命。”
子玑好奇地睁大眼睛:“这种事,陛下怎么会知道?”
一国皇帝被诅咒到性命垂危,这可是宫闱秘辛,怎么就能传到北微境内呢?
“中溱的国君在南国冒充耶律南炙时,曾与朕在边境交过手,朕替他守住了这方秘密,他则答应朕,有朝一日北微有难,中溱必会出手相帮。”
前世湛缱穷途末路时,当真想过去中溱求助,但子玑死在他怀里那一刻,他所有求生的意志都被摧毁,纵然夺回了皇位,也无法改变北微对外族那摧枯拉朽的偏见,于是也绝了这个念头。
重活一世,他与溱帝的这份交情,是他灭掉西狄的最大底牌之一。
云子玑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抓着湛缱的手追问:“你是说那个溱君冒充过南国的君主!?狸猫换太子吗?怎么可能?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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