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过多久,太医满手是血的冲出来跪地道:“君上,帝妃这...怕是棘手了啊,得请沈院判来!”
湛缱早已派人去召沈勾,可到现在都没看到人。
苏言预料到什么,跪地把早上的事全说了。
湛缱起先是骇然,继而暴怒道:“你说什么!?”
苏言:“帝妃这两日反复高热,丞相却说齐王身边离不开沈太医,帝妃病了都没让沈太医过来看,我和山逐去求都无用,今日傍晚时帝妃还吐了血。”
湛缱眉宇肃杀:“沈勾是朕特意留在宫中照顾子玑的太医,你竟告诉我,为了保齐王的命,子玑重病两日无人管?”
苏言低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因为帝妃曾装病骗过一回云相,云相将他软禁在未央宫后,再不肯信他一字,奴婢实在是...替殿下委屈。”
“好,好一个云非寒,他果然疯得彻底!连亲弟弟的命都能如此轻视!沈勾如今被困在哪?”
“玉和宫!在玉和宫!”
齐王府的人始终守在玉和宫外,他们还不知宫外形势如何。
云非寒只是单方面在利用齐王府,并不是在跟他们合作,所以这些人的消息并不灵通。
只见宫里逃命的宫人渐渐少了,宫道上也归于宁静。
这时,白日里曾来宫外喧哗的那个未央宫女官又折返回来。
守在宫外的心腹握着刀轻蔑一笑:“你还敢折回来?我是不会让沈勾跟你走的,齐王殿下的命可比云子玑金贵太多了,反正湛缱都死了,帝妃不如也殉情而去......”
话音未落,那心腹已经被一脚踹翻在地,后背正好砸开了玉和宫的宫门,落地时,心腹吐出一大口淤血,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后,双眼圆睁,难以置信:“湛缱!?你不是死在边境了吗?!”
湛缱看都不看他一眼,踩着他的身体进了玉和宫,随身的侍卫把齐王府的人全部控制住了。
在玉和宫中的沈勾这时早已听到动静背着药箱跑出来了,乍一抬眼看到湛缱这个小混账,竟然热泪盈眶。
“你他娘的还活着?!你他娘的我以为你真死在月州城了!还为你掉了几滴泪!”
“别废话了,跟朕去未央宫!!”
“出什么事了,你脸色这么难看?”能让湛缱如此的,只有一人,沈勾大惊:“是帝妃出事了?!”
湛缱没空解释,他拎着沈勾箭步走出玉和宫,这时那个倒地吐血的心腹竟还抓着沈勾的衣摆道:“你走了,齐王殿下怎么办?”
沈勾还未答话,湛缱先掐着这心腹的下巴道:“人命本无贵贱之分,但你口口声声贬低朕的帝妃,竟也不想想,若非这场政变,湛尧的命也配跟子玑相提并论?!”
湛缱到底是恨的:“帝妃若是有万一,齐王就是活下来了,朕也能重新弄死。”
·
天光熹微时,沈勾从内殿出来,告诉一整夜未阖眼的湛缱:“剑割得深,若是常人如此,早已回天乏术,帝妃却能化险为夷,命是保住了。”
湛缱的心猛地回落,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听沈勾说:“但帝妃何时能醒,却是未知。”
“什么...什么意思?”
沈勾跪地,忧心道:“陛下可知这剑割得极深,再往下两寸便能见到骨头,又从城楼坠下,等太医救治时,血都快流干了,这样的情况,就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帝妃能保下这一命,实则并非人力的功劳,是他命中本不该绝,他何时能醒,也得听天由命,没有谁能下定论,还请陛下...恕罪!”
沈勾是个执拗的医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说出“听天由命”四个字的。
“听天由命......”
湛缱抬头看天,一轮红日,万里无云。
上天要夺走他的子玑,却又有所留情。
他走回内殿,来到子玑的身边,昨夜沾满鲜血的衣裳已经被换下,殿内的血腥味也被药香取代,云子玑安静地睡着,长睫栖落,脖子上缠着一道白纱,有鲜血洇出,似在颈间生了一朵不合时宜的红山茶。
他掌心依然虚握着银辉神木,银辉神木的裂痕就像子玑脖颈这道伤一般刺目。
“如今北微一团乱麻,你这样偷闲地睡一觉也...也挺好的。”湛缱强撑着在笑,眼泪却落得汹涌,他勾住了子玑的小拇指,自顾自道:“我们约好,等我把事情都解决好了,你就醒过来,好不好?子玑已经食言过一次,不能再耍赖了。”
子玑的气息都轻不可闻,妄论回应湛缱。
湛缱握住子玑的手,轻轻吻之,他自欺欺人,温柔地许下承诺:“就算真的要食言......不论多久,我都等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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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小玑:等笨小浅把烂摊子收拾好了我再醒。
第91章 劫数
一个月后,政变的残局在湛缱的手腕之下得以扭转。
国都和月州的城楼已经重建出雏形,齐州城经此一事,彻底被收归皇权统摄之下,所有被无辜殃及的军民都受到了皇室和云家合力的补偿。
动荡的人心在湛缱坐稳皇位后日渐平复,人们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西狄灭国一雪前耻才是最该高兴的事儿,政变的阴霾渐渐被打了胜战的喜悦取代。
风平浪静后,在政变时被迫害过的臣子逼着皇帝秋后算账。
当日云子玑以一己之身制止了三十万大军互相残杀,同样也救了那份名单上的官员。
这些人多是有品级的言官,当年弹劾起云家也是半点不留情,后来见云家得势才做了墙头草,这回险些死在云非寒手里,他们自然要报复。
五十几人跪在宫外,请湛缱以谋逆篡位之罪,诛云非寒九族。
这九族里也有帝妃,却极少有人顾念当日帝妃的救命之恩,只让湛缱把云氏所有人处死以平民怨。
这样的奏折堆积如山,湛缱只翻了最上面一本便知下面几十本奏的都是同一件事。
他押了一口去火的金丝菊花茶,才克制住被奏折里的字字句句挑起的怒火。
这一世,这群人确实罪不至死,但云非寒若用前世的罪来定他们今生的命,抛开律法伦理不谈,湛缱也觉得他们该死。
有些人的心眼本就是坏的,只要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一定会上去踩一脚,以彰显自己的正义凛然,没有这样的机会时,他们往往把本性遮掩得极好,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善良之态,令人无可指摘。
前世云家落魄时,他们丑相毕露,云非寒因此生恨要置他们于死地,不过是为了彻底扼杀这群伪善之徒,未雨绸缪罢了。
可这世间,除了湛缱,恐怕没人能跟云非寒共情。
言官的弹劾可以置之不理,但那些死于政变的无辜百姓却是难以脱罪的血债,不是金钱补偿一二就能偿还得了的。
同在殿内的云非池深知此罪难以开脱,他跪地对皇帝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非寒犯下谋逆大罪,按北微律,当九族尽诛,以安人心。只是微臣父母已经年老,三弟子玑重伤未醒,微臣愿以西征军功为父母幼弟抵去死罪,还请陛下开恩!”
湛缱忙扔下奏折起身去扶云非池:“爱卿何出此言?此事归根结底是云非寒一人所为,不该连坐到云氏全族。”
“可...陛下难道不怀疑...?”
利益相连的大家族必定同气连枝,一人造反,说不定背后是整个家族在支持,诛九族是为彻底灭了谋逆的根源。
“朕曾答应子玑,绝不疑云家忠心。虽然云非寒如今所作所为出乎朕的意料,但朕依然相信云家满门是忠诚之士。”
云非池心中触动,受宠若惊。
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云非寒险些要了湛缱的命,他竟然还能如此理智地不迁怒云氏其他人。
云非池更加无地自容:“我云家真是愧对陛下的深恩与厚待。”
湛缱道:“若说愧对,当是朕愧对云家才是......”
云非池不解:“陛下何出此言?”
湛缱不知如何解释,只轻轻敷衍过去,说:“总之,云氏满门不会被连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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