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下)(13)
“乔治亚少爷。”老管家又扭回头看他,补充道:“二少大概会先一步到家,请您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受、受死吗?
乔治亚举着的手抖了抖,默默缩了回来,突然也想逃跑了。
两人被老管家“押”出了对战馆送到了主宅的客厅里,然后被主宅的防护罩“关”了个严严实实,断绝了逃跑的可能。
“乔,其实我知道一个可以出——”
“三少爷。”本已经离开的老管家突然又冒了出来,抬手按上褚言的肩膀,幽幽说道:“您偷偷修改的防护程序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修复了,另外,请不要教坏乔治亚少爷,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逃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褚言默默把凑到乔治亚身边的脑袋缩了回来,一脸咸鱼生无可恋的表情,幽幽叹道:“管家爷爷,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很疼我的……”
“您以前也顶多摔坏水杯,不会轰坏一栋房子。”老管家毫不留情地把话堵了回去,还“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跟着幽幽叹道:“三少爷,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还会主动认错……”
褚言闭嘴,认命地瘫在了沙发上。
管家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离开。
客厅安静下来,乔治亚挪到褚言身边,担忧地看着他,满脸愧疚,抱歉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我不知道那把武器的威力会那么——”
“那把武器真是太酷了!”褚言突然原地复活,一反之前的咸鱼状态,坐起身按住他的肩膀,双目灼灼地说道:“乔,请务必也为我做一把那样的武器!不需要用星辰砂和二次变异红锡矿做主材,那样威力太大,就用普通的高级材料吧,我可以提供材——”
“你要提供什么?”一道杀气腾腾的熟悉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直扑面门的锐利精神力。
褚言和乔治亚齐齐一震,僵着表情对视一眼,然后扭头朝门口望去。
玄关处,褚容背对着阳光站着,看不清楚表情,但褚言和乔治亚很确定,他很生气,超级生气,这一点从他不受控制乱飘的精神力就能看出来。
乔治亚的魔力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蹭过去。
褚容微侧头看向他,光线变幻,照出了他嘴角拉平的冷酷弧度,杀气腾腾的声音又起:“你敢蹭过来试试。”
乔治亚刚刚冒头的魔力吓得嗖一下缩了回来,耳朵朝后撇着,眼神心虚地左晃右晃,屁股挪了挪,不着痕迹地把褚言往身后藏,小声说道:“你、你回来啦,对不起,刚刚我硬拉着小言试武器,然、然后……”
褚容大步靠近,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拎起来,然后看一眼试图自欺欺人装不在的褚言,简单说道:“这次主责不在你,自己去找大哥认错。”
说完带着乔治亚大步朝房间走去,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褚言一个。
本以为会被惩罚摧残的褚言眼睁睁看着他把乔治亚拎走,先是有些愣,然后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还完好无损的四肢,回不过神。
居然没被惩罚?天呐,二哥居然这么通情达理地说主责不在他,奇迹发生了吗?他终于又重新获得兄弟爱了?那乔呢?乔要倒霉了吗?
砰!房门关闭。
乔治亚吓得抖了抖,撇着耳朵乖乖被褚容拎着,垂着头准备接受惩罚。
褚容把他放到地上,垂眼看着他,问道:“武器呢?”
以为会被训斥的乔治亚闻言一愣,忙把装着武器的空间钮双手捧着递过去,再次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这把武器的威力会这么大,是我太乱来了。”
褚容接过空间钮往里探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支黑色的双管炮,眯了眯眼,抬手拢住他的耳朵,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做好的?”
自觉在被审问的乔治亚忙乖乖坦白:“昨天下午。”
褚容改为捏住他的耳朵,继续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去试?小言很少用热武器战斗,还没学会把握分寸,你不该找他。”
乔治亚闻言越发自责,耳朵塌了下来,低声说道:“这武器是做给你的,我本来是想先试试,然后给你一个惊喜……”结果惊喜变成了惊吓。
“对不起。”他第三次道歉,彻底蔫了。
褚容心情好转,把他的耳朵捏得竖起来,语气却故意一变,更沉了下去,说道:“试武器前为什么不开对战馆的防护罩?万一伤到你或者小言怎么办?更或者小客宅不是闲置的,而是住了人,或者当时刚好有人从小客宅下路过,你想过后果没有?”
如果是这样,那估计就不是毁掉一栋房子,而是闹出人命了。
乔治亚想到这个后果心里一抖,头更低了下去,连对不起都说不出来了——这次的错误犯得太大,他觉得自己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了。
“知道错了没有?”褚容再接再厉,继续冷飕飕询问。
乔治亚揪紧了衣摆,轻轻点了点头,被自责淹没。
褚容见他认识到了错误,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放缓声音说道:“那罚你一个月不许进实验室,有意见吗?”
乔治亚直觉点头,然后一愣,仰头看向他,磕巴问道:“这、这算惩罚吗?”这和没惩罚有什么区别?
褚容摸摸他的脸,垂头,用吻代替了回答。
接到管家的解释通讯后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很生气,非常生气,气他们的鲁莽和不周全,脑中全是要好好惩罚一下两个小孩的念头,可等进了家门,看到他们安安生生的坐在客厅里,心里突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不是真的受袭就好,只要大家都还安安全全的就好,其他的都是可以慢慢解决的小问题。
乔治亚被他吻得愣住,怔怔看着他闭上眼睛后显得十分温柔的眉眼,心里突然冒出一些酸胀的情绪,睫毛抖了抖,也闭上了眼睛主动回吻了过去。
这个人变得越来越温柔了,他突然好怕,怕对方再次对自己冷面相向,怕和对方分开……可该怎么办才好,他讨厌这样游移不定的自己,明明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了,明明……
他用力回抱住身前的人,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炸楼风波以褚言被罚零花钱和帮忙整理客宅废墟,及乔治亚被罚一个月不许进入实验室的结局宣告结束。乔治亚过意不去,也主动上交了“零花钱”,帮褚言一起整理客宅废墟。
“二哥居然每个月给你那么多钱,天呐,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居然那么大方!”褚言边把碎石头丢入垃圾回收车里,边愤愤挥拳。
乔治亚也闷头把一大块碎石头举起来丢入垃圾车,说道:“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
他现在已经很有钱了,平时又不怎么花钱,所以从来没去管账户的余额是多少,每个月又有多少进项。要不是昨天查账,他都不知道褚容有每个月给他转零花钱,数目还不少。
褚言一噎,起身瞪眼看着他,刚准备再咋呼两句,就发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心思一转,忙凑过去安抚道:“你是不是因为要订婚所以紧张了?哎呀,这没什么的,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办个宴会,很简单的,放轻松就好。”
乔治亚闻言一愣,手里抱着的石头落了地,震惊地抬头看他,急声问道:“什么订婚?什么宴会?你在说什么?”
“就是订婚宴——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大家都已经开始筹备了,就在一个月后,请柬都发……卧槽!难道二哥准备给你个惊喜?”褚言抬手捂住嘴,却扑了自己一脸石头灰,忙扭头呸呸地吐沙子。
乔治亚彻底懵了,然后想也不想就转身朝着主宅跑去。
书房里,褚容正在和老管家商讨订婚宴的细节,鉴于小客宅突然炸了,家里格局出现了变化,所以订婚宴的布置以及客房的安置全部要改一改。
乔治亚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被投影到半空中的庭院布置图,明明是冬天,图上的院子里却满是鲜花绿植,美得仿佛是春天百花刚开的时候。
他怔怔看着那个搭在鲜花中间的原木色树屋,心脏在剧烈跳动几下之后沉沉降了下去。
——全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褚容已经在为他们在一起的未来偷偷做准备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坏,实在太坏了。
褚容没想到他会突然进来,忙把布置图关掉,摆手示意管家离开,然后起身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跑得乱飞的头发,皱眉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管家尽量弱化存在感放轻脚步离开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头上拨弄头发的手指力道放得很轻很温柔,乔治亚嘴唇抖了抖,看着褚容温暖包容的眼神,心中突然一定,不再给自己逃避犹豫的机会,抬手拉下他的手用力握住,快速说道:“褚容,不能订婚,我骗了你,我是个骗子。”
褚容的手一僵,脸上的温和关切全部消失,沉沉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乔治亚,你明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乔治亚积蓄的勇气被他突然变冷的表情和眼神瞬间驱散,压抑了几个月的担忧恐慌凶猛升起,冲得他思绪混乱,想转身逃跑,但话已经开头,不能退缩,他也不允许自己再退缩。
“我是个骗子。”
他松开褚容的手,后退一步靠着门,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无伦次地说道:“从和你相遇开始我就一直在欺骗你,我不是什么避世者,我甚至不是人类!当初我故意误导了你,让你以为我是避世者,其实我只是个你们眼中的怪物,我比赛前就想跟你坦白了,可我怕,我害怕……褚容,我是从黑洞里钻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上一秒我才和族人分开,准备去森林里寻找花种,可下一秒我就出现在了那颗矿星上……对不起,我骗了你,我——”
胳膊突然被拉住,然后身体被抱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他话语陡停,手指颤了颤,喃喃说道:“褚容,你为什么……”还会抱我……
褚容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道:“没事了,别怕,是我不对。”
你的不对?什么不对?
乔治亚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迷茫着,心里却难以避免地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小心问道:“……褚容,你不杀我吗,我是个怪物……从黑洞里出来的,你们……”
“不,你只是乔治亚。”
褚容打断他的话,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按住他的后脑勺阻止他仰头的动作,不让他看到自己凝重的表情,温声安抚道:“真正的黑洞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所以你不可能是从黑洞里出来的,别乱想,我也不可能会杀你。”
黑洞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乔治亚愣了,心中的恐慌消失了一些,迷茫却更重了,混乱问道:“没有黑洞,那、那我是怎么来的这里?我明明看到了,好大一个黑洞,和资料里的那些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样的……我还联系不上父母,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从黑洞里来的,那带我来这里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如果连黑洞都不是……如果连黑洞都不是……”
他的声音慢慢消失,恐慌消失之后,绝望扑面而来。
黑洞是他仅剩的回家的希望,如果那个东西不是黑洞,那会是什么?他又该怎么找路回去,他还回得了家,找得到父母吗?难道这辈子他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困倦感突然袭来,思绪变得迟钝缓慢,他抬手揪住了褚容的衣服。
“那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说着,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无力地靠在褚容怀里,闭上了眼睛,声音渐低:“褚容,我想回家……”
怀中的身体软了下去,褚容把手里的安抚喷雾丢掉,打横把昏睡过去的乔治亚抱起来,沉着脸大步朝着医疗室的方向走去。
一番详细的检查过后,庄雨对着检查结果苦恼地皱起了眉,说道:“都没问题,按理来说记忆探查是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副作用的,而且您在探查之前还特地给乔喂了舒缓剂……”
“但他的不对劲确实是从三个多月前开始的。”褚容眉头皱着,守着还呆在睡眠舱内的乔治亚,情绪隐隐烦躁:“这几个月他的情绪一直很紧绷,比赛结束之后也总是神思不属,像是心里闷着什么事情,我之前以为他是比赛压力太大,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我那晚的记忆探查让他想起了什么。他以为自己才是怪物,以为他的族人都没死,以为父母只是出门远游了,他甚至觉得我会杀了他。”
那这副作用还真的挺严重的,不仅记忆错乱,还出现了安全感严重缺失的现象。
庄雨又把检查结果翻了一遍,看一眼他不太妙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检查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什么都查不出来。我的建议是等乔醒来后您再和他好好聊一聊,弄清楚他现在的整体记忆到底错乱到了什么地步,另外,您最好详细问一下他这段时间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危险的东西。他现在的情况太奇怪,当务之急是要先安抚下他的情绪,别让他再多想,类似今天这样的爆发多来几次,他的记忆可能会变得更混乱。还有您之前看到的那些记忆力……总之这些都是可能影响他身体情况的因素,必须谨慎处理。”
再和乔治亚聊一聊?
褚容侧头看向睡眠舱里似乎到什么不好的东西看起来十分不安的乔治亚,手慢慢收拳,良久,点了点头:“我会再和他谈谈的。”
“最好不要再刺激到他,乔的胆子太小了。”庄雨不放心嘱咐。
褚容不答,起身把乔治亚从睡眠舱里抱了出来。
乔治亚做了一个很长的,里有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然后一个黑色的大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朝着他沉沉压来,他心里一惊,睁开了眼睛。
“醒了?”
头顶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意识渐渐回笼,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床上,身边是熟悉的体温,心刚刚放下,又猛地提起,慌乱地坐起身看向正看着他的褚容,嘴张了张,又迷茫地闭上了。
他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居然不记得了……
魔力池中有温暖感一闪而过,他忍不住抬手扶住额头,突然想到什么,又看向褚容,急声说道:“褚容,我不是人类,国师也不是,他、他手上有鳞片,他还给我吃了他的力量,塞给了我一堆不属于我的记忆,我那晚做了个好奇怪的,有舰艇,还有类似实验室的地方,我知道,那不是我,那记忆是假的,可我偏偏到了……对了,简也往我额头贴过一次鳞片,就在我结束引擎比赛之后,当时我力量耗尽,魔力池异常发热,但那鳞片一贴我就好了,我之前就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我一直忘了……”
他说着说着又捶了捶额头,表情更迷茫了,疑惑道:“对啊,我怎么就忘了,我明明很早以前就想告诉你的……”
褚容消化掉他的话,拉下他的手,坐起身和他面对面,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全部说出来。”
乔治亚抬眼与他对视,看着他依然温和包容的眼神,愣了愣,然后又紧张起来,握住他的手,身体前倾忐忑地看着他,问道:“褚容,我骗了你,你不生气吗?你、你不惊讶吗,我说的这些事情……”这反应未免太淡定了。
褚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喉结动了动,压下把他抱到怀里的冲动,点头平淡回道:“生气。”
乔治亚的手颤了颤,慢慢放开了他的手,低头问道:“那你会杀了我吗?我发誓,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人类,我隐瞒来历只是想自保,不是想伤害算计谁,你、你……你讨厌我了吗?”
“如果你把所有隐瞒我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就不讨厌你。”褚容伸指点住他的额头,逼他与自己对视,倾身靠近他,强调道:“记住,是所有隐瞒的事情,一点都不能骗人。”
这意思是他还有被原谅的机会?
乔治亚眼里燃起希冀的光,期待问道:“只、只要坦白就可以了吗?”
褚容点头,拉着他靠到床上,扯过被子把他盖住,然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说吧,我听着。”
乔治亚又一愣,缩在他怀里看一眼两人此时十分亲密仿佛在说睡前故事的姿势,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可能被原谅的喜悦让他无暇深思,忙打起精神,从头开始坦白。
褚容垂眼安静听着,手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没有表现出任何过于激烈的情绪,也没插话。等他全部说完后,甚至还探手倒了杯温水喂给他。
已经习惯被他照顾的乔治亚乖乖喝了水,还歪头蹭了蹭他的胸口表达感谢,蹭完才想起来他现在是“罪人”的身份,身体一僵,就想从褚容怀里爬出来。
“别动,不然不原谅你。”
褚容突然沉声开口,乔治亚一僵,又懵懵地靠了回去。
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褚容使力把他抱坐在自己身上,看着他瞪大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了他一下,问道:“都说完了?”
乔治亚又紧张起来,点了点头——说完了,现在是不是就要等待“审判”了?
褚容抬手扯了一下他绷得直直的耳朵,放缓语速说道:“你所有隐瞒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原谅你。现在,该我向你坦白了,要不要原谅我,你自己决定。”
乔治亚惊讶:“你也隐瞒了我事情?”他是从来不认为褚容会做骗人那种事情的。
“嗯。”褚容点头,补充道:“不止隐瞒,我还对你做了些别的很过分的事情,比你的性质恶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