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二权臣(23)
见徐元嘉认真看书,而不是来逗弄自己,魏宁方松了口气。
拉着马车的马儿从慢到快跑了起来,偌大的马车,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
在最后一间铺子对面的茶楼里,靠窗的位置,一个容貌俊秀的少年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他的眼力极好,自然看见了那个男人脸上露出的属于胜利者的笑容,那副得意嚣张的样子,实在可恨之极!若非他投鼠忌器,他一定要让那个七品小官的儿子好看!
见他把杯子都捏碎,他一旁的小厮惊呼出声:“少爷,您的手!”
碎了的瓷杯边缘太过锋利,即便这些年习武,左琛的掌心都起了厚厚的茧子,脆弱的皮肤还是被碎片割破了些许。
少年一拍桌子:“闭嘴,吵死了!”
小厮青竹立马闭上嘴,看自家少爷阴沉着脸,半晌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那我们还要跟上去吗?”
“跟什么跟,回去!”
他站起身来,把一锭银子丢在桌子上:“结账。”
“等一下。”
店小二忙迎上来,看了眼桌子,忙喊住他:“这位公子等一下。”
左琛摆摆手:“剩下的钱就当做赏银。”
那小二为难地说:“不是,这银子,不够啊!”
“你当我家少爷冤大头呢,这京城最好的茶水,这银子也是够的。”
那店小二一脸讨好地说:“这茶水自然是够的,添上杯子就不够了。”
左琛这种贵公子,喝的是最好的茶,配的杯子也是店里最好的茶具,还是请了大师烧制的,碎了一个,把他卖了也赔不起,要不然他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店小二哪里敢拦呢。
结果最后事情以左琛抵押了自己的贴身玉佩,让对方以此凭证到左府拿银子为结束。
坐马车回去的时候,青竹便小声嘀咕:“少爷,您这又是何苦呢,上次把自己折腾病了,现在又赔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还搞出血光之灾,我看那魏世子和您犯冲。”
就算左琛作为嫡幼子深受宠爱,私房颇丰,不缺银子,那也不能这么奢侈浪费啊。
左琛的声音带了几分恼怒:“你再多嘴,我让你现在立马遭受血光之灾!”
被赶出来的青竹委屈地和车夫挤在一块,把嘴闭得死死的,不敢再多说话。
魏宁不知道自己害的昔日的好友又损失了一大笔银子,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替左琛付这笔钱的,他现在可穷着呢!
今儿个徐元嘉的作为,虽说痛快省事,但这段时间他肯定少了不少进项,还是得省着花。
马车走了一半的路,徐元嘉的书却看完了,他搁下手里的策论,看魏宁双目放空,似乎在思考什么,出声打断了对方的冥想:“子规在想什么?”
魏宁道:“我刚刚在算,铺子换人这些时日的损失,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挣回来。”
“你这是不高兴我的做法吗?”以前他在徐府的时候,徐元嘉没见着魏宁,大多数时候只能书信交流,对魏宁这个人的性格喜好都不够了解。
进了荣国公府之后,尽管他们相处的世界还不过一旬,可魏宁整个人就变得形象鲜活许多。
其中有一点,魏宁从来没明说过,但徐元嘉还是感觉得出来,魏宁似乎很在意钱,
不过他也没觉得多奇怪,谁不喜欢钱呢,至少他绝不会嫌钱多。
魏宁摇头:“我可没说过这种话。”
再风光霁月的君子,也怕难缠的小人,不管是徐元嘉还是他,都不可能时时刻刻地盯着铺子,而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一个人来代管,魏宁这边一时间也找不出那么多合适的人。
徐元嘉今天一共打发掉了十五个管事,想要从别的地方挖个能服众的人,得花高价,而且还容易得罪人。
天子脚下,特别是能够在繁华路段开铺子的,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荣国公府虽然没有那么多畏惧,可也不想到处树敌。
说到底,还是缺少商业方面的人才。
魏宁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那么多铺子没了管事,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多的合适人选来管理这些铺子,我公务繁重,元嘉又要备考,祖母那边……今儿个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她老人家知道的好。”
那可不是一个两个,是十五个啊,其中还有些是大铺子。
徐元嘉把马车内小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一边,从袖中取了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宣纸。
“十五个铺子,三个,直接提拔铺子原本的店员即可,其他的,上下沆瀣一气,上到管事,下到店员,都要重新招人。”
魏宁瞥了一眼,用手指点了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我应该能够找到合适的人选。”
“那就只剩下七个,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会把剩下七个铺子的管事找全。”
找齐了管事,就可以由管事自个招人,伙计的事情,本来也不需要他们操心。
“那就给你半个月。”
“我可不是子规的下属。”魏宁当初的时候,说的是让他来帮忙,可现在徐元嘉的想法变了。
他现在是魏宁的妻子,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就应该得到足够的尊重。
“抱歉,只是习惯了。”
徐元嘉没同魏宁多计较,时间还长,他会慢慢让魏世子在迁潜移默化中养成更好的习惯的。
在这个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吗?”魏宁去掀车帘。
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徐元嘉也跟着探出身子:“应当没有这么快。”
正如徐元嘉所言,马车外头并不是荣国府朱红色的大门。
马车夫拉住缰绳,强行把马车停了下来:“世子,路好像被人堵住了。”
堵住路的是看热闹的人群,魏宁探出身子,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人群中的戏码常见又无聊,一个又脏又丑的乞丐不知道怎么招惹了世家子弟,然后被人鞭打。
徐元嘉开口说:“去问下什么情况,可以的话,把那个乞丐救下来。”
魏宁十分惊讶,要知道徐元嘉这人长了一张假仙脸,但内里薄情又残忍,居然会做出这种大发善心的事情来。
交涉之后,侍卫回来说,是那乞丐被人推了一把,弄脏了那富家公子的衣物。
魏宁这边给了钱,又亮了身份,很容易就把人救了下来,顺便还给乞丐买了吃食。
马车又重新可以动了,魏宁问徐元嘉:“你怎么突然想救个乞丐?”
“只是看他有几分面善,觉得应当对夫君有点用处吧。”
魏宁没作声,他想不出来乞丐有什么用,一直到回到府上,乞丐被洗刷干净,露出了本来面孔,他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谁谁谁,虽然瘦得脱了形,但不正是前世那个天下第一商么,就这么轻易被徐元嘉给捡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元嘉:发动想啥来啥的捡东西技能
魏宁:徐元嘉果然是老天爷亲儿子
☆、028
魏宁上辈子见到沈三石的时候, 对方已经是大齐第一商,正值大齐遭受蝗灾, 沈三石以十万石粮食作为交换条件, 换取了第一皇商的位置。
士农工商, 商人在齐国的地位最为低下。非世家官宦子弟, 主要依赖科举获得功名, 除了正儿八经的国学生,只有乡贡考生能参加科举考试。
《大齐律》中规定,乡贡,便是向当地政府投牒自举,除作奸犯科者,贱籍和行商者均有资格。
沈三石以十万石和十万金, 换取了皇商之名, 也为他的子孙后代博得了一个可入仕的机会。
有钱的沈三石是个圆脸蛋,被锦衣玉食养的很有几分富态,而面前的这个灰扑扑的乞丐,却是瘦得脱了人形, 和魏宁记忆里的简直像是两个人。
仔细看看,人长得其实也不是很像,再说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个乞丐跟沈三石长得相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肯定是他记错了吧,沈三石好歹也算是大齐国的传奇, 怎么可能会在十年前这么狼狈不堪。
关键是街上那么多乞丐,沈三石当时被打的时候,那就是乌漆麻黑的一团,头发乱糟糟像鸟窝,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怎么可能会被徐元嘉这么轻易就捡到。
商业奇才又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从大街上捡过来。
肯定不可能的,魏宁这样告诉自己,徐元嘉则询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这对夫夫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又给了自己吃食,面对救命恩人,沈三石的态度也不可能恶劣到哪里去:“回贵人,我叫沈三石。”
“哪三个字?”
魏宁追问说。
“三水沈,一二三的三,石头的石,我在家中行三。”
连名字都一模一样,肯定就是未来的第一商沈三石没错吧。
“咔哒”魏宁用手往上托了托,下巴都脱臼了,不用点外力合不拢。
徐元嘉的注意力一半以上都在魏宁的身上,见到他这个举动,疑惑道:“怎么了,夫君似乎很惊讶,你认得他?”
魏宁摇了摇头:“不认得,就是觉得他清洗干净之后,和先前判若两人。”
他和这位大皇商并没有很多的交集,只是因了对方是大齐第一皇商,多看了几眼,印象有几分深刻。
说起来,当初建议皇帝减轻对商人的抑制,引荐富商沈三石,以解决蝗灾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时的尚书令徐元嘉。
他原以为是对方消息灵通,给徐元嘉送了什么礼,现在想来,这两个人分明早就认识,说不定私交甚笃。
除世家子之外,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官,想要在短时间内爬到那么高的位置,除了本人足够出众之外,应当还需要足够多财力的支持。
这么一来,徐元嘉后来那飞一般的晋升速度就能说的通了。
“子规?”
徐元嘉注意到魏宁在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有几分失神了,他顺着魏宁的目光看过去,令世子失神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捡回来的沈三石。
他心中危机感升腾,仔细打量的话,这乞丐洗干净之后,虽然过于消瘦,却也人模人样,从骨相来看,养回一些肉之后,当是个美人。
沈三石的左眼的眼角下,甚至还点缀了一颗泪痣。
徐元嘉突然想快点把沈三石打发出去,免得生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但把人救下来,还吩咐侍卫让这人跟着,如今又贸然赶人走,未免显得太突兀。
他定了定心神,又道:“那你父母兄长如今在何处?”
他其实比较想简单粗暴把人赶出去,但万一魏宁念着对方孤苦,反而上了心怎么办,把人安置好了,魏宁应当就不会再惦记这么个人。
徐元嘉的话音刚落,魏宁的视线便重新回到了自个世子夫人的身上。
他记忆里的徐元嘉,就没对什么没用的人和善过,怎么就对沈三石这么不一般呢?
当然,魏宁并不认为对方同自己有一样的遭遇。
重回一次,那也只是知道和自己未来有关的轨迹,可以努力做出改变,而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变化,剩下的事情便许多都不可控了。
譬如魏宁自己,除了大方向上还按照他的记忆在发展,很多小事早就和他记忆里截然不同。
便是他知道有个沈三石,那也不可能一眼把人从人群中认出来,更别说方才的沈三石,只是个灰头土脸乌漆嘛黑的乞丐,这应当是徐元嘉自个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