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重担几乎压垮了她,流泪的时间都被拿去多打了几分工,勉强着供金长宁上了初中。
金长宁很聪明,读书也很用功;那个年代的小县城里,有些老师会刻意不好好讲课,暗示学生想要提升成绩就得去自己家里办的补习班里补课。
其实小学生哪有什么课外知识要学,只是想要班主任不“特殊对待”你,一群小孩非得去他们的客厅里吃吃零食看看课外书不可。
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给他补,他妈在家长会结束之后拎着两箱牛奶讨好地想跟老师打个商量。
大腹便便的男老师轻蔑而露骨地上下扫视她,在接过牛奶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摸了拎着箱子的手。
像被雷击了似的,她悚然地抖了抖,牛奶箱砸在地上,尚且不明白发生了金长宁被牵着走走了。
身后传来吐痰的声音,和痰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一句不干不净的脏话。
后来金长宁才知道,为什么他妈从来不去校门口接他。
因为那些又要拿眼睛瞄她,又要议论她到底用什么资本给首都的大老板当“三儿”的男家长;
因为那些看他从小就出落的清秀挺拔,眼里有些同情却仍然制止孩子和自己玩的女家长;
因为最后心安理得的收下他妈连轴转,才挣来补课费的班主任。
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也有一次像别的小孩一样要一遍遍地滑滑梯,但是回去以后妈妈哭了整整一宿。
六岁的金长宁不知道是因为园长冲妈妈翻白眼,他只知道自己喜欢玩滑梯会惹妈妈哭。
上小学的时候,他也有一次不想在课间去一遍遍的读滚瓜烂熟的课文,但是只有一个小团体愿意接受这个平时有点特立独行的小男孩。
好在孩子们的大脑还没发育到能理解偏见,好不容易能在女孩子堆里负责捏泥碗盛菜的金长宁有点兴奋。
但是班主任写的期末评语上告诫他男生不要太娘娘腔,发给家长的短信上写着:没有父亲的单亲家庭对男孩性格养成的危害。
对性别理解尚且停留在上厕所要分开的金长宁又一次茫然地看着泪如雨下的母亲,他好像又因为自私让妈妈不高兴了。
新的学期,金长宁拒绝了小姑娘们的邀请。
他记得领头的女孩个子很高,比班上所有男孩都壮实;有小男孩笑话她是男人婆以后没人要,被追着满操场打。
牙被打掉以后叫了她妈妈来,当时班上的所有被她打过的男生都挤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看她被妈妈拧耳朵解气。
金长宁也去了,从不手欠嘴欠的他是班上唯一没有被打过的男生。
他只是以为她妈妈会哭,他想看看那个从来不怕滚一身泥,不怕玩老鹰捉小鸡把膝盖磕的血肉模糊的女生会不会像他一样怕妈妈流眼泪。
她没哭,她妈妈也没有。
那个看起来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远不如金长宁妈妈看起来年轻漂亮,黝黑粗壮的手臂上也像女儿一样有着不少晒斑和疤痕。
但是她只是很大声的笑着,当着老师的面从沾着泥土的军绿色挎包里掏了补牙的钱;老师走了以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拍拍女儿的肩膀:
“闺女啊,谁欺负你就打回去,但是别下手这么重了啊。老妈赔不起”
很轻松,很短暂的结束了。
金长宁在大家都颇感失望的走开时候还没缓过神来,他很困惑的问那个壮实的小女孩:
“女孩不应该害怕打架吗?你妈妈和你为什么都不怕老师找?”
她挠了挠被扎得紧紧的光溜脑门,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比他们都高都胖,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妈菜市场买菜抢好的摊位的时候可会骂人了,为什么怕老师骂她?”
金长宁从此深刻的记住,怕不怕或者哭不哭,不在于是不是女孩或者是男孩;
在于你是不是比别人更高更壮,是不是比别人更能唬住人。
上了初中,金长宁在课间的时候不像别人会去打打球,聊聊天;他只是沉默着一遍又一遍背着公式,单词。
他知道,想要让家长会的时候让妈妈能笑一笑,就得平时把基础知识砸牢。
初中还没上完,金旅突然就拿出一大笔钱要带金长宁去首都。
他说自己就有个女儿,原来的老婆得癌症走了,只剩下个女儿,思来想去想要个传宗接代的还得是个儿子才好。
他承诺会给金长宁最好的教育资源,如果孩子有什么爱好也能请得起国内最顶尖的老师培养他,如果有出息会送他去国外最好的大学深造。
这些闪着金光的未来都没说服金长宁,但是说服了一个爱孩子的母亲。
这个年轻时清秀非常,身材窈窕的女人早就像普通的中年妇女一样长了皱纹,变得肥胖。
以至于保养的相当不错的金旅,在看到她时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嫌弃惊讶。
什么都变了,但是她还是那么爱哭。
在决定把金长宁送走的那一晚,她哭的山崩地裂;一整晚都沉默不语的金长宁恍惚间以为自己要被眼泪淹没了。
她说你别怪妈妈,妈妈不是为了他给的钱才想送走你的;
她说你还小,你不懂单单一个首都的学籍意味着在高考大省需要你额外付出多少努力;
她说妈爱你,妈就是不想让你将来恨我,我才宁可你现在恨我。
现在只有父亲和婚生子姐姐的家庭让他享受了前所未有的锦衣玉食和丰裕资源,但背后始终永远冷眼看着自己,和姐姐明争暗斗的父亲如同这庞大财富上盘踞的一条毒蛇。
没有捏住这条蛇的七寸,金长宁永远夜不能寐。
而宋浩呢?
他的母父当初门当户对,情投意合的世纪婚礼从预热到结束都让媒体报道了好几个月。
从小就被国宝级大师教导吹奏长笛的他更是无数次被冠以“神童”的称号;青春期突发奇想去环游世界以至于耽误毕业,但是家人不仅不责怪反而给他打点后升学事项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网络上,报纸上乃至身边同龄人茶余饭后的谈论中都被讲述了太多遍。
他好像是世界的宠儿,很多普通人觉得家庭里有钱,或者爱就很满足了。
可是宋浩不止有很多很多爱哺育他,还有足以支撑任何任性的物质财富给他兜底。
金长宁觉得自己就算披上贵公子的皮,在真正蜜罐儿里长大的人面前还是像乞丐强装王子一样拙劣又可笑。
公主怎么会不选择真正的王子,而是选择我呢?
从看见全孝慈的第一眼起,无数个难以入睡的夜晚,这个让金长宁彻夜难眠的问题都和对金旅的仇恨紧紧缠绕在一起。
有些过度的训练和丝毫不能懈怠的课业让本就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的金长宁精神紧绷到极致,甚至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精力去和小慈聊天。
但是金长宁打开论坛,刷新出最近的照片,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隔着屏幕抚摸里嘴角沾着一点奶油的全孝慈,金长宁只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正准备关掉论坛做高数题,金长宁又猛地放大了照片的边角,看到了小半张侧脸。
这张脸被他打印出来贴在了第二号沙袋上,所以金长宁格外熟悉;顺便一提,第一号是文得凯。
又退出去看了一眼照片底下的跟帖,都在说什么小辫男疑似成为校花小慈第一位男友,伊莱克宝宝王竟然被转校生捷足先登。
金长宁嘴角的弧度还僵在嘴边,拿着手机的指骨咔咔作响,指腹边缘因为被用力按压泛起青白色。
不可能的,不可能小慈会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上别人的,金长宁一遍遍地对自己重复着。
否则,否则我之前的徐徐图之到底算什么?算痴心妄想终于破灭了吗?
尽管想迫使自己尽快安定下来,但是难得的巨大情绪波动让一直处于高压环境下的金长宁眼前一阵阵发黑。
尽管知道i慈论坛上多的是捕风捉影的妒夫梦男,之前还有人p小慈的女装照片信誓旦旦地说是亲眼看到。
金长宁是在i慈论坛最早那一拨的元老级别会员,那时候不要说p女装图,拿自己照片合成和小慈结婚照的也比比皆是,金长宁甚至还偷录了全孝慈的语音合成了好几段起床闹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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