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行平时下班时间都呆在办公室,今天倒是走得快,池湛原本看他脸上的伤,大概一时半会好不了。他们是正经生意,总不能顶着一张被人揍过的脸开会见客户。
但周宴行已经走了,池湛也不能把他叫回来,只得先将他那一份放在桌上,想了想,给周宴行写了张纸条,写上注意事项,提醒他每天记得擦。
另一支药膏,池湛打算给Seven送去。
陈澈发给他现在的地址距离公司不远,赶过去时,陈澈正在门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到池湛,眼睛一亮:“池秘书,你来找戚队吗?”
池湛点头,见陈澈露出为难的表情,问:“现在不方便吗?”
“也不是不方便,不过有个问题,”陈澈挠了挠头,含糊道,“戚队现在不在房间,可能等会才回来,池秘书,我先带你去他房间,你稍微坐一会?”
池湛愣了愣:“他不在吗?其实我是来送……”
池湛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陈澈推着往宾馆里面走了:“哎呀,有什么话,等戚队回来了再说,他很快就回来了,我保证!”
把还没有弄清状况的池秘书带到戚队房间门口,并且把门卡往池湛手里一放,陈澈真挚道:“池秘书我就不带你进去了,戚队的房间一向不让其他人进,进去了会死翘翘的。”
池湛:“那我就不进去了,这药膏可以请你转交给他吗?”
池湛想起第一次见戚颂,陈澈就和他强调过,戚颂有洁癖,他的房间不会让外人进入。
陈澈道:“说这话多见外啊,池秘书,你是戚队男朋友,他房间怎么不能进了?要是你不能进,那就没人能进了。”
说着说着,陈澈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原本知道池湛是戚队男朋友这事,大家都是心领神会,既然戚队没公开,那他们也就当不知道。
但陈澈很不理解,他要是交男朋友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大伙,怎么戚队就这么神神秘秘的?
这其中必有隐情!
池湛怔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和他……”
陈澈:“呃,这不重要!池秘书你快进去吧。”
池湛只是单纯来送东西,谁料陈澈这么热情,完全没办法拒绝,只得刷了下门卡,道:“那我等他一会,会不会打扰他?”
“不会不会。”陈澈心想,戚队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当时可是连房卡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池秘书上门。
刚才陈澈给戚颂打电话,说池秘书等会要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戚颂的语气淡淡的,只说了四个字:
“现在有事。”
意思就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但这语气,听起来就很平时不太一样。
平日里戚队提到池秘书,声音都会变得很温柔,哪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仿佛毫无感情。
他们两个一定是闹别扭了!
陈澈这个人,平时很爱看热闹,眼看队长的感情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兴高采烈地说:“你回不来的话,我就和池秘书出去玩啦,A省还挺大的,正好让池秘书带我四处逛逛。”
电话那头的戚颂沉默了一瞬,旋即用警告的语气对陈澈道:
“很晚了,不许带他到外面乱跑。”
“房卡在文安那里。”
陈澈心里腹诽,才七点钟算什么晚啊,天都还没黑呢,美好的夜生活才正要开始,也就戚队觉得晚罢了。
嘴上道:“那万一池秘书不愿意待着呢?我也不能强行让他留下吧。”
戚颂淡淡道:“随他。”
还随他。
要是池秘书真走了,戚队连哭都来不及,也就嘴上逞强罢了。毕竟他还什么都没说,房卡都提前给文安,不就是怕人来了又走了吗?
池湛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陈澈说了句“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找我。”然后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间屋子朝阳,窗户很大,窗外是连绵起伏的远山,因没有高楼阻挡,因而阳光便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即便是傍晚,黄昏的余光仿佛给房间罩了一层轻柔温婉的暖纱,室内非常整洁,除了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床铺一尘不染,被子也叠成了豆腐块,仿佛没有人住过一般。
很符合戚颂的性格。
池湛环顾四周,仿佛玩“大家来找茬”的游戏,在毫无烟火气息的旅店里寻找着属于戚颂的物品,
然而很可惜,除了角落里放着的黑色行李箱外,池湛一无所获,完全就是随时拎包就走的风格。
但这间屋子里,还是留下了戚颂生活过的痕迹。
他的味道。
那种类似于在冬日品尝咖啡雪顶,略微寒冷的气息携着寒霜在不知不觉之间涌入肺腑,初觉苦涩,然而稍微过一段时间,这气味便神奇地化成了一派清甜,像凉白开,许久后才回甘,品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甜意。
池湛坐在沙发上,沐浴在并不十分炽热,暖洋洋的黄昏光线下,竟是不知不觉地撑着下巴睡着了。
似乎有什么动静,令池湛从浅眠中猝然惊醒,然而抬眼才觉出不对,入目沉黑,外面天色显然已经暗了下去,从进屋时的暖橙变成了沉静幽暗的墨蓝。
视线还未适应当下的黑暗,池湛再一次听到了脚步声。
“……Seven?”池湛不确定地问。
黑暗中,对方轻轻“嗯”了一声,池湛提起的心落了回去:“这么晚了,才回来吗?”
戚颂没说话,池湛心想,怎么不开灯?
正巧,他手侧就有一盏灯。
池湛正要按下开关,手腕猝然被按住了。戚颂的手指冰凉,带着潮湿的水汽,他的身上同样透着一种湿漉漉的味道。
池湛突然间意识到,在他梦里那些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来是外面的下雨声。
一滴水不知道从哪里落下,滴在池湛手背上,池湛下意识瑟缩起手指:“你身上湿了,先去换衣服吧。”
“我们聊聊。”
戚颂似乎没有听到池湛的话,他垂下眼,目光直直落在池湛脸上,这原本该是具有危险性的视线,却因为夜色过于深沉而掩藏住了七八分。
池湛默了片刻。
他原本便打算和对方将这件事说清楚,却没想到,先开口的人会是戚颂。
池湛深吸一口气,远比他想象中要紧张许多,但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否则无论是对戚颂,还是对周宴行来说,都不公平。
“我确实答应了他。”池湛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但他很快平静了下来,道,“我很抱歉,没有事先告诉你。”
戚颂握着他的力道并没有因此而加大,他只是很平静地扣着他,似乎只是为了阻止他开灯。
不知道看了他多久,戚颂问:
“我们之前的一切,全都不作数了吗。”
他的语气很淡,即便是疑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句。
“你想和我分手。”
池湛:“我们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以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现在的我对那些事情……完全没有记忆。”
他更像是捡到了一个别人随意丢弃的游戏号,上线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但有个游戏老公,对方还对他情深似海。
“不是你。”戚颂重复道,“那能是谁呢。”
池湛只能说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也认真地思考过,寻找过,但相关的记忆完全一片空白,仿佛按下了彻底删除键,即便是回收站都找不回原有的记忆,也因此,戚颂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崇拜的电竞大神,而并非是恋人。
戚颂应该也很辛苦吧。这么多年的等待,再次找到他之后,又不得不答应假扮男友的条件,始终都在委屈自己。
戚颂的面容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晦涩难明,他那张惯常冷漠的面容似乎燃着怒意,然而再仔细感觉,却只有埋在雪山脚下深深的坚冰,即便是不小心触碰到一点点,都会被冻伤。
池湛竟是不能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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