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为了控制他,二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条忠心又狠辣的狗!
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一直以为,裴寻芳被他的蛊虫所控制。
哪曾想,裴寻芳装得如此滴水不漏。
反而是嘉延帝,在日复一日的假意顺从中,失了戒备心,被裴寻芳玩弄于股掌,在日夜纵欲与金石丹药中玩垮了身体,闹得如今这般田地。
“狗……”嘉延帝怒目而视,操起手中的云磬便砸过去。
可他的手已不能自主,他被四名太监死死扶着,那云磬从手中滑落,叮叮当当掉落在脚边,像堆破铜烂铁。
“陛下头疾发作,快快扶陛下坐下。”裴寻芳命令道,“去,去请太医来。”
“是。”张德全躬身领命道。
众人皆是惊魂未定。
“陛下近日龙体不适,不过没有大碍,诸位放心。”裴寻芳转而看向韦仪,道,“韦大人,接着说吧,说说湄水刺杀案。”
那韦仪早已痛得昏死过一遍,给他灌了一大碗热汤才复又清醒过来。
“韦仪有罪啊!”清醒后的韦仪嚎啕大哭起来,“韦仪愧对天机门,愧对门主,韦仪早已不配自称天机门的人。”
他爬向裴寻芳:“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求你,杀了我吧!”
裴寻芳道:“当年,天机门何其神武,想必,你也曾是一条英雄好汉。”
裴寻芳俯身蹲下,平视着那韦仪的眼,说道:“告诉咱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韦仪全身都在颤抖。
似乎很害怕回想起当年那一幕。
“十八年前,天机门于同一日收到两封委托信。委托信均严格保密,层层上递,只经过一等门徒之手。听说酬金极为丰厚,门主接下了。正是那两封委托信,将天机门送上了不归路。”
“那段日子,门主给所有人放假,发银子,叫我们拿着银子去欢快几日。”
“三月初二晚,所有人集结回门,我们收到指令:三月初三,酉时,于湄水刺杀大庸皇后腹中之子,要求是,去子留母。”
“天机门杀人从不失手。恕我直言,这位嫡皇子,本该在十八年前就命丧湄水,绝无生还之机!”
苏陌只觉背脊生寒,他循着声音朝韦仪走过去,问道:“我,为何没死?”
那韦仪举目望向苏陌。
这时,他才注意到殿中这个年轻人。
他眼睫上沾着血,他望向迎面走来的那个人,就像血泊中走出来的另一个人。
“因……因为……”韦仪眼中带血凝向苏陌,“第二封委托信是,刺杀天机门门主!”
第108章 孤雁
“没有人认识门主!我从未见过门主!”
韦仪快要崩溃了:“天机门内没有人真正见过门主!”
“可他就此消失了!从未再出现过!天机门群龙无首, 死伤惨重,我们身中奇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高百尺收留了我,是他给了我一条活路……不是我们背叛门主, 是我们被抛弃了!”
“你知道那种恐惧吗?”韦仪爬向苏陌, “有人给你造了一个神话一样的梦,转眼间化为泡影, 灰飞烟灭……”
苏陌当然懂。
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天机门使命完成, 应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季清川不能死。
天机门门主必须死。
大庸一统天下, 故事背景搭建完成,人物角色配置到位,新的书页被翻开, 属于季清川的故事就此开场!
对写书人而言,这就是真相。
可对于这些活下来的门徒而言,却是梦想和信仰的崩塌。
今日苏陌站在这里,看着被折磨得几近崩溃的韦仪,知晓他的痛苦, 却连一句抱歉也不能说。
“我们是被遗弃的刀……我们是被遗弃的刀……”韦仪仿若掉队离群的孤雁, 孤独又悲戚, “我们被遗弃了……”
他死死盯着苏陌,他闻到了苏陌身上那无法言喻的幽香。
就像遥远的记忆里, 冰雪压在松柏枝头的清香。
那是回天机门的路。
韦仪眼里有了热切的光,他艰难地向苏陌爬去, 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血渍:“我知道门主没有死,他只是离开了, 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怎会有人能杀得了他呢……”
锦衣卫警惕地盯着他,纷纷后退,将包围圈散开。
忽闻一声鹤唳,殿中一阵骚乱。
几只白鹤挥翅掠过玉龙台,一个俯冲,叼走了太后案席前的一盘松仁果。
它们仿若有灵性一般,在空中盘旋几圈,将那果子通通抛洒在韦仪身上。
韦仪眯着眼,缓缓仰头,看向那结伴而飞的白鹤。
他仿若记起了天机门的那些时光,他张开双臂,迎接那从天而降的果子:“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
他又直直瞥向苏陌,默念道:“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韦大人。”
裴寻芳冷冷盯着这个近于疯癫的人,问道:“你说高百尺收留了你,他是怎么收留你的?你为何要背叛天机门,跟了他?”
“我从未背叛天机门!”韦仪声嘶力竭道,“我从未背叛门主!”
“我知道门主没有死!他只是离开了,终有一天他会回来,他会回来重整天机门……”韦仪疯了一般撕扯开衣袖,扬着那疤痕狰狞的手臂,哭吼道,“我一直留着门主赐予我的编号,我是叁零零柒……”
“我没有背叛门主,我跟着高百尺……我跟着他是为了学蛊术,学天象,是为了解开蛊虫之毒,是为了寻找门主……我从未背叛门主!”
“那你的那些同门呢?他们又去了哪?”裴寻芳问道。
“鸠占鹊巢,认贼作父……鸠占鹊巢,认贼作父!”韦仪眼神躲闪,语无伦次道。
“谁鸠占鹊巢?又是认哪个贼人作了父?”裴寻芳咄咄逼人道。
“我从未跟他们一起,我从做过丧尽天良、有违天机门门规的事情!”韦仪仰着脖子,看向苏陌,他伸长着手,想要去触摸苏陌。
“怎么?不敢说了?怕捅破了天?”裴寻芳逼问道。
韦仪惊恐至极,两股直颤,此时的裴寻芳在他眼里,俨然索命的恶鬼。
“活不成了……都活不成了……”韦仪双目失神,扫过满殿乌泱泱的人,望向高不可及的玉龙台,他疯疯癫癫道,“活不成了……”
“有人鸠占鹊巢,有人认贼作父,有人助纣为虐,韦仪,你说的对,你早已不配做天机门的人。”裴寻芳眸子一凉,道,“来人!将韦大人那条刻着天机门编号的手臂,给剁了!”
“不要!”韦仪张皇地四处望去,他疯了般护住自己的手臂,那是他仅有的关于天机门的东西了,他咆哮起来,“恶魔!你与他一样!”
裴寻芳冷笑:“咱家与谁一样?”
韦仪张了张嘴,却听“咻”的一声,声音止于喉间。
他口中喷出一口恶血,双眼暴突,瞳孔骤缩。
一支染着毒的飞来利箭,精准射中他的心口,将他射了个对穿。
韦仪像一只被射中的孤雁,在空中定格了一瞬,随即直愣愣往后仰倒。
不过瞬息之间,眼看就要说出答案了!
功亏一篑!
裴寻芳转身,眼中杀意毕现,怒吼道:“是谁动的手!”
锦衣卫纷纷拔刀,朝那飞箭的来源处冲去。
却见一队手持神弩的弓弩营士兵从黑暗中走出来,乌压压一片,将永寿宫密密实实围了一圈,他们身穿黑甲,手持重弩,戴着黑亮的头盔。
禁军弓弩营的头儿名叫张鸾,是嘉延帝直属的亲信,素来与裴寻芳不对付,他曾是嘉延帝最信任的人,却因为他人离间,失了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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