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暂的一瞬间,监控台处,医护人员已经发现了他身体指标的变动。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醒了,醒了。”
“呼吸正常,血压正常,心率正常,体温回升,生命体征稳定……”
“能在限定时间内醒过来,基本上算是脱离危险期了,再观察一晚,明天应该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
那些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也很模糊。
但唐乐还是慢慢慢慢理解过来。
他活过来了。
努力张大自己的眼睛,他拼命地开合自己干涩的嘴唇。
“手机……”
只是,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也未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不过,总算有医护人员注意到他似乎是在拼命地想要表达什么,微微弯下腰来。
“您已经成功脱离危险,不用担心。”大概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伤情,女护士温柔的嗓音立刻响在了耳畔。
片刻后,似乎是想要进一步安抚他一般,对方继续,“您的亲人也已经到了,正在监护室外守护您,放心,只要好好休息,配合治疗,明天您就可以出去见到他们。”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医疗仪器立刻出现了异常。
唐乐心率飙升,血压狂增……
监护室里立刻乱成一团。
虽然并不清楚异动引起的原因,但好在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唐乐刚刚醒来的身体太过虚弱,不过片刻,他便重又挣扎着坠入了沉沉的梦乡中去。
这其间,昏昏醒醒不知道又过了几遭后,再一次醒来时,唐乐已经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的意识清醒了许多,嗓子虽然如刀割般疼痛,却已经可以发出声音来。
单人病房依旧安静,但这一次,唐乐却隐约听到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不过片刻,水声停了,他看到了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乐乐,你醒了?”看到他张开眼睛,女人惊喜地快走几步,眼里的泪珠子再难控制,噼里啪啦砸在了病床洁白的床单上,洇上了深色的圆点。
昏迷之前,唐乐脑海中升起的,那个让他最为惧怕的场景终于在现实中真实上演。
“你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妈妈又何必让你出来读书?”女人边哭边念:“等你好了,咱们就回去,回村里的烟花厂,就算……”
就算什么她没能说出来,及时刹住了话头,“你爸爸打了电话问烟花厂了,他们那边还是需要个文化人的,只要你回去,就能直接去上班。”
唐乐大脑一片嗡鸣,好一会儿后,他才哑着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我不去。”
“不去?”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响了起来,唐乐这才注意到,他父亲正在靠窗的位置抽烟。
病房里,他还未曾正式清醒,这个男人竟然连片刻的烟瘾都忍不住?
但唐乐并没觉得有多难过,他只是觉得麻木。
因为这种情况发生在他的父亲身上,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少了一条腿,之前名声也坏了,丢人现眼到全国人民面前,”男人可不像女人那么顾忌他的感受,开口就是暴击,“不去烟花厂,哪里还有人要你?我和你妈已经供你读书供了一辈子,哪里还有闲钱养你?”
这句话唐乐听得清清楚楚,却又像是完全没有听明白。
少了一条腿?
谁少了一条腿?
脑海中像是有惊雷闪电奔腾而过,毫不留情地将他整个人都劈成了焦土一般。
焦土上长不出希望,只有漆黑的绝望与淬了毒的恨意沿着龟裂的土地疯狂蔓延。
像是想要逃开那句话一般,他率先想到了他父母口中的那个烟花厂。
那个破旧落后,只有学校体育场般大小的所谓烟花厂。
为了逃开那个家庭,为了逃开那样落后的地方,为了能登上高顶,可以成为人上之人……
他那么努力,那么费尽心机又那么委曲求全地生活。
可现在,难道还是要回到自己曾经拼了命才逃离出来的地方吗?
唐乐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只是无论如何逃避,那句“你少了一条腿”最终还是再次响在了他的耳畔。
他像是被魇住了一般,连他母亲吓到边拼命叫他名字,边疯狂按呼叫铃的声音和样子都无法听到看到。
谁的腿?
我的腿?
不可能!
脑海中电光石火般地一撞,唐乐猛地挣扎起来,他拼了命地嘶吼着想要坐起来,想要看一看他的腿。
只是,即便他憋到面目狰狞,满眼泪花,却并未能成功起身,只嘶哑的嗓音发出了可怕的嘶吼声。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唐乐已经重又晕了过去。
看到站在窗边抽烟,也被惊到满脸惶恐的唐父,为首的护士立刻怒喝一声。
“不是说了病房不允许抽烟?你这位家属是怎么回事儿?”
外面舆论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在同情这位“老实巴交”的父亲。
可现场的医护人员却再清楚这人的真面目不过了。
标准的大男子主义。
越没本事越爱面子。
老婆孩子都要以自己为中心的恶臭行径几乎让人作呕。
这种人说不上坏,但接受过文明教育与熏陶的人与之接触,却会忍不住如鲠在喉。
在医护人员的喝止下,唐父终于悻悻地将烟摁熄了,随后也有点担忧地看医护人员对唐乐进行抢救。
好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唐乐并没有大碍,男人才悄悄松了口气。
再一次醒来时,唐乐像是已经接受了命运。
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都是麻木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张开嘴的第一句话,他就是问自己的母亲要手机。
“你这样怎么行?”女人忧心忡忡地说,“就算我给你,你这会儿也举不起来。”
“给我。”唐乐看着她,目光阴沉扭曲,像是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就会彻底疯狂一般。
女人无奈,只得解锁自己的手机给他:“你的手机早就撞碎了,先用妈妈的。”
很老式的手机,但好在还能上网,唐乐喘息着握在手里,但确实如他母亲所言,现在的他,连手机都无法举起来。
“要不,”女人小心翼翼,“咱们先吃点东西,等你有力气了再玩儿手机。”
唐乐没有说话,但他母亲递到唇边的白粥,他却默默喝了下去。
“我想见叶知秋。”喝完小半碗粥,他终于再次开口。
他不能白白失去一条腿。
这是叶知秋欠他的,也是叶家人欠他的。
即便,相对于叶知秋,他现在更恨的是叶知夏。
可是,叶知秋还有压榨价值。
而叶知夏……
他只想让他死。
唐乐闭了闭眼睛,想到他刚刚考出来时,对未来那无限的憧憬。
可是现在……
如果,如果当年在学校餐厅里,叶知秋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为他打抱不平,那么,他不会卷入他的家庭纷争里去,也就不会彻底得罪陶若晴和叶知夏。
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好的前途而已。
明明他们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点?
为什么还要夺去他一条腿?
上天怎么可以不公至此?
唐乐没有办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失去一条腿后,他还能怎么活下去。
缺了一条腿,该是多么丑陋,多么让人恶心?
似乎看透他的想法,女人抹着泪,“咱学的是设计,不是非得用腿的工作,烟花厂那里,你画画烟花外壳,做做网站宣传,都用不到腿……”
女人笨拙地安慰他,“已经算是幸运了。”
幸运?唐乐冷笑,女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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