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米都搬进店里?”洪天卓问陈伯。老人家怔了怔,然后才点点头,见洪天卓这就要搬米,他又忽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赶紧拦着洪天卓,“哎哎,不用,不用。”
洪天卓知道这老头的内心活动,不就是怕他到时候搬完了米讹钱么?
“你闪开。”洪天卓这时候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口气不太好地把陈伯震住,然后弯下腰,一手去抓米袋的封口处,一手拖底的要往肩上抗米。
不过第一下不光没起来,还险些闪了洪天卓的腰,“呼——”洪天卓嘴上放气,站起来缓了缓,都是赖七平日里好吃懒做惯了,现在连几十斤的大米都抗不起来。
听到身旁传来大昌轻蔑的一声冷笑,洪天卓扭头就朝他一瞪眼,这种不地道的人要是在过去洪天卓早就上手教教他怎么做人了。
与赖七过去那种地痞无赖的劲头不同,洪天卓的眼神里是那种让人畏惧的狠意,那是他打了多少年架练出来的,大昌的身板比洪天卓还壮实不少,却一下也被洪天卓给震慑住了。
“哪凉快滚哪去!”洪天卓把大昌呵斥走,心里暗骂这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陈伯在一旁看着更不敢吱声了,后悔自己方才还不如给大昌二十文,也好过让赖七讹他一笔。
洪天卓不管陈伯乐意不乐意,他弯下腰,这次铆足了劲地抗起一袋米,然后脚下小跑着进了米店,又半蹲下把米卸到了墙角。他没敢歇着,趁着这一口气提上来了,接连又把剩下的几袋米抗了进来,最后抗着的那两袋时他都两腿打颤,还使劲咬上后槽牙了。
洪天卓叉着腰,喘气呼哧呼哧的,才干这么点活,赖七的身体就快扛不住了。
陈伯的脸上挂着无奈,走过来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串钱递给洪天卓。
“什么意思?”洪天卓看又是一串钱,想不恼也难。
“这、这、唉……”陈伯以为洪天卓嫌少,只好又从袖口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
洪天卓看着,感觉自己今天受到的侮辱简直比他上辈子那二十多年里的加起来都多。
“行了,说十文就是十文。”洪天卓把手里的一串钱解开,数出了十个铜板,剩下的又还给了陈伯。
“你这……”陈伯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抬起头用有点浑浊的双眼仔细地看了看洪天卓,不敢确定地问道:“你、你是赖七?”
现在洪天卓极为反感这个问题,他虽然是借着赖七的身体重生了,但他真感觉不到自己有丁点感谢赖七,相反他心里面还十分恶心赖七这个人。
洪天卓没说话,转身走了,出米店门口的时候他看到墙边立着几块木板,其中有一块木板上的钉子歪斜出来,他知道这种细长型的木板是店铺打烊了当门使的,那么尖锐的一根钉子窜出来看着都危险。
洪天卓从地上找了块石头,三两下就把钉子敲进了木板里,然后他手中石头一扔,刚走出去两步,听身后陈伯又叫住了他。
“赖七,你等等。”
洪天卓转过身去,“还有事儿?”
陈伯的脸上已然没有刚才见到洪天卓那时的愁惴了,他走过来没有犹豫地说道:“我这店里最近缺个送米的伙计,你看你……”
“行,明儿我就过来。”不等陈伯说完洪天卓便痛快地应下。
不就是点体力活么,他有什么干不了的?正还省的他去别处找活干了。
他也不知道陈伯怎么突然就对他转变了态度,估计是他老人家心善,想看赖七改邪归正吧。
洪天卓手里攥着刚赚来的十个铜板先找了个摊子要了一大碗面,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洪天卓听到他坐下后那妇人还低声地对她男人说了句“真晦气”。
洪天卓也懒得发作了,他顶着赖七的倒霉脑袋出来,谁能给他好脸色呢。
吃完了面,洪天卓连面汤也喝得干净,这下感觉胃里终于舒服了,他给桌上扔了三个铜板,那妇人说“晦气”也是因为过去赖七在人家这里吃完了面一抹嘴就走了,这两夫妻因着怕得罪小人,没少忍气吞声。
洪天卓往回走,想剩下的七个铜板也够他今天填饱肚子了。走了没一会儿,迎面又遇上了麻脸,这次麻脸身边还跟着一个叫高猴儿的人,那人长得又高又瘦,脸是又小又圆,“高猴儿”这个绰号还是当初赖七给起的,赖七说他那张脸粘上黄毛就是猴子。
“七哥。”
“七哥。”
两个小混混跟洪天卓打招呼,洪天卓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看他二人那垂头丧气的衰样就知道是没抢着绣球。
洪天卓损麻脸,“怎么?没当上张员外家的乘龙快婿?”
“唉,别提了,说起来简直气煞我也!”麻脸不满地接着抱怨:“那张员外也忒不地道,把他家那几十号护院都放了出来,在绣楼底下看不是有钱的主就都拦着不让靠前,我跟高猴儿差点跟他们打起来,合着咱们身份差点事儿的还不让抢绣球了?”
洪天卓听了心里哼笑一声,心说你们那是身份差点事儿么?赖七跟这两个人臭味相同,都不是什么好鸟,别说是员外家的大小姐了,就是穷苦人家的闺女嫁不出去人家打死也不会找这三位。
路过一个面食摊子,麻脸顺手就抓了小贩两个包子,高猴儿有样学样,还递给洪天卓一个。
看小贩没吭声,只是狠狠白了他们一眼,洪天卓就觉得跟这两个人走在一块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他没要高猴儿的包子,给小贩扔了两个铜板,麻脸见了还颇为不解地问:“怎么意思?七哥。”
“意思就是你俩以后少干这缺德事儿!”洪天卓懒得看他们,说完背着手走了,走了几步还听见麻脸在后头嘀咕:“我怎么觉得七哥今天哪儿不太对啊?”
洪天卓又花了三文钱买了几个馒头,剩下两文钱留着备用,他自己还在心里嘲弄这两文钱加起来在现实世界里都不到一块钱,连他抽的烟一根都买不了,这会儿他还得把这两个铜板装好了怕弄丢。
瞧这日子苦的……
在木板子上勉强坚持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洪天卓起来感觉脖子都是歪的,他看天色也就是六点多,要是按照时间来说,前天的这会儿他还在家蒙头睡大觉呢。
不过换一种更准确的说法,前天那都算是他上辈子的事情了。
赖七家的院子里有口井,洪天卓打了桶水上来漱口洗脸,身上还是那身粗布衣服,昨天白天回来后他就站的这里打水洗了身子又洗了衣服,还把脚上的烂鞋也刷了刷。
赖七的身上又脏又臭,可把洪天卓恶心得够呛,前几桶水洗得都成了黑汤子。
昨天还剩下半个馒头,洪天卓就着冷水把馒头吃了,然后出门去了陈伯的米店,到那正赶上陈伯刚开店门,洪天卓上去接过陈伯手里的木板,又把剩下的几块门板子卸下放到了墙角。
陈伯问他吃了早饭没有,洪天卓说“吃了”,实际他的肚子里还缺拳头那么大的仨馒头才能填饱。
米店的生意还行,打洪天卓来的快一个时辰里有六七个人来买米,不过都是几斤几斤的买,他们自己就都能背回去。开始有两个买米的人一见洪天卓在店里,那股怵头劲儿立马就上来了,洪天卓自觉地去了旁边一个小屋里,想不能因为他,陈伯的生意也别做了。
到快中午的时候,洪天卓听着有人来买三十斤米,陈伯收了钱然后称好米装的一个布袋里,喊洪天卓出来去送米。
“赖、赖、赖、赖七!”
洪天卓一看还是认识的,不就是昨天方瑾瑜的那个举着扫把跑出来的书童么。
“怎么是你!”书童云玖一见洪天卓,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
洪天卓不搭茬,把柜上捆好的米背起来就走。
“哎哎哎!你等等!”云玖追出去,硬气地喊道:“要是你给送米,那这米我就不买了!”
洪天卓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开口:“你可想好了。”
“怎、怎么的?我还怕你不成?”云玖一挺腰板,脸上做出股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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