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黄土一抔,或许还会承担丧权辱国的千古骂名。
而谢凉,只不过是这其中的一粒微尘,冷眼旁观这一切。
事情原本的走向是这样。只是很多时候,一些事情的发生是自然而然的。
毕竟一个王朝里不会都是忠臣,也不会都是奸佞,有人喜欢欺上瞒下,自然也有人自诩清流。
随着年岁渐长,太子资质愈发愚钝,他耽于享乐,骄奢淫逸,不堪大用。
他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作为一个王朝的皇储,他差的太多。
于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的谢凉身上。
二皇子沉默寡言,不通文墨,这没关系,甚至很好,一个有培养可能的皇子,总比一个肆意妄为,长了嘴的昏君要好。
于是莫名其妙的,一部分人开始簇拥势单力薄的谢凉起来。
他们默不作声送给谢凉资源,或者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上给谢凉说话,甚至有几个看起来很是正直的臣子,冒着被太子针对的危险,也要交给谢凉为君之道。
他们许多是朝中元老,太子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是不会管在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簇拥之后,谢凉是被太子针对的,又是如何被太子的部下折磨□□的。
他们每一天都在被自己的忠诚感动着。
而不会理会被他们面对的人作何感想。
太子是不会心软的。他跋扈惯了,自小如此,尽管谢凉已经尽可能自救,尽可能表现得愚钝,尽可能不去招惹他。
那些明里暗里的屈辱手段还是被不断用在他身上。
明明是血脉尊贵的皇子,却要被迫成为奴仆练箭的靶子,十三岁这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不知是不是太子再也无法忍耐。
太子府属臣在练习之时,箭差几分,在谢凉肩膀上留下一块深深的血洞。
太子大笑着离去,其他人奚落嘲讽,无人胆敢上前。
剧烈的日头下,谢凉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心里一寸一寸结着冰。
然后生平头一次,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少年。
眉目清隽,生的十分好看,他有一双极漂亮的棕色眼睛,在刺目的阳光之下,温润的像一块清湛的暖玉。
他好像并不害怕太子,也或许是无法忍受其他人的做法。
在所有人都附和太子,对谢凉奚落嘲笑时,是他走上来,扶起半跪在地的谢凉,给谢凉简单的止血,然后背着谢凉,去请太医治疗。
少年的肩膀并不厚重,甚至有些单薄。
一路上,他害怕小皇子睡着,一直温声的和谢凉说话,给谢凉讲故事,谢凉很轻的回答他,他以为谢凉觉得疼,还像哄幼崽那样哄了谢凉。
他与谢凉无亲无故,无所请求,但他是唯一救了谢凉的人。
他知道谢凉的处境无人照拂,因为是朝中新贵,尽可能利用恩宠,增加进宫的时间,或者托人送来钱财药品,照顾了谢凉很久。
他会在谢凉换药时皱起好看的眉头,会在看到谢凉身上狰狞的伤口时,尽管谢凉自己也不喊疼,但还是不忍心的闭上眼睛。
他只要能够进宫,腰间总会挂着一个圆圆的荷包,上面绣着一轮月亮,然后谢凉打开荷包,能看到里面装许多宫里没有的,琥珀色的松子糖。
他说吃了糖就不会感觉疼了。
他说不要害怕,什么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但要勇敢,也要努力生活。
他叫裴词,是云真府人。北疆王朝新进科士,少年新贵,前途无量。
他也是太子给自己选择的,东宫小朝廷的未来的重要官员,只是因为观念并不相合,裴词没有同意。
再后来,听说因为得罪了太子,裴词在马场里意外重伤,几乎没命。
那是谢凉毫无意义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十分强烈的,名为恨意和后悔的情绪,也是第一次,他意识到手中拥有权利的重要性。
他开始默许了许多人对他的推举,也开始不再那样低调,渐渐的展露出锐利的锋芒。
太子开始感觉到恐慌。
再之后,西州之乱里,他因为好大喜功,冲入敌营,被敌人斩于马下。
北徵帝身体不好,大限将至,尽管他十分恨谢凉,但如果不想做谢家的千古罪人,也只能将皇位传给谢凉。
他在最后的日子里甚至需要仰仗谢凉的鼻息而活。
于是他讨好谢凉,询问谢凉朝中众多臣子,他想要谁做他的亲近之人?
在长达半年的隐忍之后,谢凉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说出裴词的名字,而不必担心对方受到任何原本不必要的伤害。
他在许多人诧异的目光里再一次见到裴词。
尽管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变得相当陌生。
但少年人的目光温暖明亮,尽管好像并不记得了,但看到他时还是会习惯性的温柔以待,感觉心疼。
这样也好,谢凉想。
他的不堪,他的隐忍,他的所有落魄与屈辱,还有他并不熟练的勇敢和爱意。
他原本就只给裴词看,也只愿意给裴词看到。
尽管一切重来一遍,也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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