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一对他好,他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晏醉玉跟他四目相对,想起刚从陈家捡回来的那枚弩/箭。
“嗯,没证据。”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贺楼首战告捷,暗自给自己打了个气,抓在木桶边缘的手无意识攥了起来,“没有证据,就不能说是我杀的,今天下午我们的对话,也没有别人听见,只要我死不承认……反正,你们没有证据,不能赶我出门,我还是……我还是你,徒弟。”
他说完,惴惴不安,挠着手心。
很久都没人应他,两个人呆着的院落,跟山林一样寂静,只能听到嘶哑的蝉鸣。
他没有抬眼,所以他看不到,雪白月色下,晏醉玉看他的目光,堪称温柔。
“嗯,你说的都对。”
“这样,以后你就拿这个威胁我,因为我知情不报,理当同罪论处,如果我要赶你走,你就去向掌教告发我。”
“我很好说话的。”
“你一威胁,我立马就妥协了。”
第19章
翌日清晨,贺楼是在晏醉玉怀里醒来的。
他睁眼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登时从头到脚都激灵了一下,浑身僵硬地呆了片刻,才记忆回笼,想起眼前这个家伙是昨天晚上重新跟他「确认关系」的便宜师父。
便宜师父睡觉不挑地方,可惜他的院里没有树,而且——
“你确定,你的屋顶能让我睡?”
当时晏醉玉抱着胳膊,怀疑地盯了茅草屋顶好一会儿。
贺楼也仰着脑袋往上看,判断三个瞬息后,他镇定地说:“恐怕是不能的。”
茅草屋顶不比瓦檐结实,万一晏醉玉晚上翻个身,房顶塌了,那可真是好玩。
晏醉玉冲他一摊手,“我得跟你挤。”
贺楼有些为难,他倒不是嫌弃晏醉玉,但仙尊娇生惯养的,自己睡姿又不太好,这么一张巴掌大的小破床,挤到对方怎么办?
“要不我在地上……”
“晚间寒凉,你有多余的被褥吗?我倒是带了两件换洗衣物能让你垫一垫,但那太过单薄。”一看贺楼有意动的趋势,晏醉玉连忙再补了一句,“上好天蚕丝制成的衣料,市面上可不便宜。”
贺楼神色一凛,立刻放弃了这个提议,“那我们挤吧,您放心,我会尽量少占一点地方的!”
他没注意晏醉玉挑着眉笑了一下。
确认贺楼对亲近的肢体接触没有太过抗拒,晏醉玉一直有所隐忧的心才稍微放松一点,此前陈老太爷对他动过心思,当时情形谁也不知道,怕就怕贺楼因为这桩意外,自此留下心理阴影。
当然现在看貌似还好。
贺楼说到做到,说不占地方就真的不占地方,就差没把自己摆成一张纸片糊上墙。
晏醉玉头疼,勒令:“你睡外面。”
贺楼浑身绷紧,慢吞吞地冲他眨眼,“啊?”
晏醉玉懒得跟他商量,俯身勾住他的腰身,整个人几乎欺压上去。气息交缠的一瞬间,他敏锐察觉到贺楼腰身脊背所有被触碰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僵硬,以为小疯子还是留下了一点抵触反应,不着痕迹地把手往回缩,勾着腰间系带把贺楼拖到边缘。
然后他跨着大长腿上床,把自己往墙面和贺楼之间一塞,侧躺着阖眼,“睡觉。”
贺楼明白,他这是给自己让位置。
晏醉玉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躺下没一会儿,呼吸就逐渐绵长。
一片黑暗中,小疯子毫无睡意,眼睛亮得像黑曜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按捺不住,动了动发麻的四肢,捂着胸口,呼出了那提心吊胆的一口气。
太近了……
呼吸……在颈侧。
痒……
但是好像……
有点喜欢。
——
晏醉玉照旧睡到日上三竿,他醒来时,身边空荡荡,贺楼早早醒来,在隔壁房间照料婆婆。
他在硬床板上醒了一会儿神,然后游魂一样去院中洗漱,冰冷的井水拍在脸上,总算清醒几分。
院子角落烧着炉火,炉火上温着药,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贺楼趴在床边小憩,晏醉玉给他盖了件外袍,怕炉火太旺,索性把汤药倒出来,贴了个符温着,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声名煊赫的陈家,最近怪事频发。
先是昨日夜晚,陈二少爷的尸体忽然自燃,那火起得蹊跷,不知源头,水浇不灭,越扑越旺。
就在二少尸体自燃的时候,有府中仆吏声称在后院撞鬼,切切实实,但一错眼就消失了。
这还是个开始,两件事都发生在夜晚,虽然渗人,可亲眼目睹的人不多,直到第二日白天,陈老爷领着小辈在祠堂进行一月一次的祭祖上香,众目睽睽之下,先祖牌位忽然拦腰断裂,齐刷刷往下倒,厚重昂贵的沉香木材中,缓慢渗透出朱砂,浓烈刺目,如血一般。
陈老爷当即再修书一封,请仙门速至。可还不待仙门回复,那些断口整齐的牌位,被血一样的朱砂流淌过后,前面描金的先祖姓名忽地闪烁几下,扭曲着变了模样。
田文彬、贺英才……
牛三子、高娃……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侵占牌位。
陈老爷不信其邪,拿出家中所有法器符篆,囫囵什么用法,统统堆积起来,然而那些牌位,在几十双眼睛死盯下,依旧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往外浮现人名。
刘瑛、王窈娘……
惠玉儿、崔小妹……
随着人名越来越多,终于有人觉得熟悉,在记忆中搜刮一顿,顷刻悚然——
这些!都是府中抬出去的尸体!
牌位上的字迹还在变幻。
赵庄。
孙访蕊。
李、阿、绣。
共三十三个名字。
不是因为只有三十三条性命,而是陈氏祠堂的牌位,只有三十三个。
不论是人是鬼,总之来者不善,陈老爷知道,这事还没完,他连忙往方圆百里内的仙门,接连递去二十余封求救信,写得要多紧急有多紧急,要多耸人听闻有多耸人听闻。因为他知道,一旦危急性命,就算无关鬼神之事,仙门也会第一时间派人来。
所幸,下午时分,他收到日前递往缥缈宗的委托回复:乐游仙尊,正在赶来的路上。
陈老爷捏着信纸,长吁一口气。
可惜他这口气松早了。
整个陈府,白天就已经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殊不知夜幕降临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噩梦开端。
谁也不知道这个夜晚陈府发生了什么。
“鬼里鬼气的……我推开门进去,那么大一个陈府,一点声音都没有,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灯光,所有人都消失了!安静得冒寒气!”给陈府送菜的酒楼小厮惊魂未定地说。
等围观人散去,小厮提起被自己摔烂的食盒,远远地看了一眼陈府后门,咂舌。
“这群杂碎……这次惹到了不得了人物咯。”
陈府旁边的小巷,白衣人双手环胸,确定小厮离开后,给后门加封了一个法印。
要在闹市之中把陈家完全隔绝,还要在极短时间内在偌大的陈府上方布下幻阵,即便是晏醉玉,也并不轻松。
他手里捏着一沓信纸,指尖摩挲的时候,不经意蹭出一点朱砂。拐过几条街道,光线慢慢明亮起来,晏醉玉一边走一边随手拆开一封,上头陈老爷用声泪俱下的言辞传达了一下自己的凄惨境况,晏醉玉奚弄地弯了一下嘴角,将薄薄的信纸一团,信手扔进了路过的下水沟。
求救?
跟阎王爷求吧。
他踩着星月交辉的夜色上山,大概是为了避人耳目,贺楼住处安置得极为偏僻,藏在深山老林,路都不好找,一路上山,就二三人家。
等看到小院院门,门槛上背脊瘦弱、脸埋在膝盖里打盹儿的少年也映入他眼帘。
晏醉玉远远看到,步子不由得停了一下。
“谁家小孩儿?怎么在外面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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