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露出伤感一面,正试着用透明的身体抱他一下的时候,想学着做菜的他看见铁锅突然冒火,举着铲子急得原地乱转,然后高喊救命冲出门,急匆匆地去找邻居,留她一个人僵在原地,气得不停做深呼吸。
电影里有许多阴差阳错的爆笑桥段,酒吧里的客人大多在笑,偶尔有敏感的观众会低头抹眼泪。
人群里的池雪焰望着屏幕,有时会笑,更多时候,目光只是静静地闪烁着。
他以前看时,并不觉得感动,仅仅看出了喜剧,却没读到爱情。
贺桥抱着爆米花桶,而池雪焰坐在他身边,常常伸手去拿他怀里的爆米花。
目光交汇时,他能清晰看见贺桥眼底的笑意,还有那里倒映出的自己。
今天的爆米花是之前挂念过的焦糖味。
池雪焰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父母会觉得看这部电影时,最适合吃爆米花了。
因为看着银幕上被分隔在生与死的两端、无法触碰彼此的爱人,再听见在耳边响起的真切声音——自己与身边人一起吃爆米花的声音,好像真的会觉得格外珍贵。
也令人更想念拥抱的气味。
他忽然很想拥抱贺桥。
这个隐约带着点忧伤的爱情故事,最终以轻快梦幻的大团圆结尾收场,透明游荡的灵魂回到了深深眷恋的人间,酒吧里响起同样轻快的鼓掌声。
电影结束,欢聚的夜晚差不多迎来了尾声。
夜更深,风也更冷。
酒吧门口,池雪焰与朋友们道别,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下一秒,身边人将他轻轻揽在怀里,而不是更克制的牵手。
在好友们起哄般的笑声里,池雪焰神色淡定,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亲密姿态。
他与贺桥一道走进夜阑深处。
风被穿着自己外套的人挡住了许多,凛冽寒风里更靠近的呼吸,似是而非的相拥。
会让人流泪的爱情喜剧最适合吃爆米花,而冬天是个最适合拥抱的季节。
昏黄路灯下,人流散尽,没有了需要应付的观众。
在贺桥习惯性想要松开手时,怀里的那抹温度却没有离开,而是停下了脚步。
已然沉落的夜色里,开得极盛的玫瑰被晚风拂动,深红的花瓣无声地落在他肩头。
答案在等待中悄然到来。
微凉的发梢绕过颈间,炽热的呼吸在最近的距离响起。
他看不见池雪焰此刻的表情,只能听见被夜色模糊的声音,久久地停泊在自己肩上。
“我买了一个新花瓶,放在房间里的床头柜上。”
不含丝毫欲念的拥抱,与错过后再次相爱的告白。
“现在,我找到唯一想要的那朵花了。”
第47章
寂寥的冬夜里, 路灯光拉长了两道几乎分不出彼此的身影。
池雪焰忍不住想,原来与爱的人相拥,是这样的感觉。
与幼年时父母的轻柔怀抱不同, 与朋友间偶尔的庆祝拥抱也不同。
他伸出手环绕着近在咫尺的人,手指下意识揪住了后背的外套,呼吸则埋进了对方的肩膀。
仿佛来自天空的雪花落进了地上的草丛,沿着青草生长的模样坠下,又轻轻融化在它身上。
这种感觉, 像吻一样特别。
上一次让他明白吻的感觉的,也是同样的人。
只是那时的贺桥更平静与自若。
这一刻却像碰到了新题目的学生, 半晌都没有找出最恰如其分的解法。
池雪焰清晰地触摸到了那种夹杂着无措的笨拙, 身边人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句来寄托心绪, 唯有胸膛深处的心跳变得格外鲜明, 失去了妥帖冷静的秩序。
在人流散尽的静谧夜晚,这仿佛是整个世界里唯一剩下的声音。
所以埋在他肩上的池雪焰轻声开口, 带着一种闷闷的笑意:“你的心跳声好吵。”
比起那些好像很轻易就能说出口的“我爱你”, 他更喜欢听最本能的心跳声。
那是做不了假的回答。
在他再次响起的声音里,因为那句告白而陡然变得笨拙的人, 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下一秒,池雪焰离那道吵吵的心跳声更近了。
被他抱着的人不再犹豫, 手臂有力地环绕住他的腰际,如愿以偿的珍惜。
贺桥说:“那天在马路对面看见你的时候,就很想拥抱你。”
“哪一天?”
“我生日那一天的早晨。”
池雪焰便回忆起那个将要去大学校园里冒险的早晨。
穿着他外套的贺桥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走神,直到被懒得多过一次马路的他用电话叫醒。
原来那一刻的他在想这件事。
今天他又穿上了自己出借的外套。
时间总是这样奇妙。
“现在快到我生日了。”池雪焰在他怀里说, “不用带我去冒险, 帮我切蛋糕就够了。”
做事一丝不苟的贺桥应该能把蛋糕分得更漂亮, 让每一朵奶油花都保持盛开的模样。
“好。”
“也不用再试着对我更好, 现在已经很好了。”
即使是尚未相爱的协议婚姻期间,贺桥对待他的方式也是无可挑剔的好。
“好。”
池雪焰又笑:“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个字了?”
“不是。”贺桥认真地回答了他的调侃,转而问道,“你冷吗?”
“不冷。”池雪焰也认真地回答道,“但是我想回家了。”
贺桥没有再说好。
他松开了怀里的人,然后又紧紧地牵住池雪焰被风吹得微凉的手。
回家路上,交缠的指间流动着热意,连冬天都褪色了。
年二九夜。
盛小月难得没有守在电视机前专心看八点档肥皂剧,而是时不时在窗边晃来晃去,张望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熟悉的轿车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她的眼睛蓦地亮起,连忙出门。
黑色豪车在家门口停下,片刻后,司机继续将车驶入车库。
被月光笼罩的两道身影看起来那样近。
盛小月的视线越过冬季里仍有鲜花盛开的花园,看见衣角尽处相牵的手。
结婚半年了,感情好像比之前更好。
她不禁笑起来,立在灯光暖黄的门边,忙不迭地向并肩朝这里走来的两个人招手。
贺桥的公司几天前就放假了,池雪焰的诊所一直到今晚下班后,才正式开始休春节假期。
这还是两人婚后第一次回家同住。
盛小月很早就让家里的佣人收拾好了贺桥的房间,放上全新的双人份生活用品,阳光将新洗过的床单被子晒得很温暖。
为了纪念这个从一家四口变成了一家五口的特殊春节,她连早已备好的春联福字都没有让人贴上去,想等他们俩一起来贴。
她想看小池贴春联的样子。
可惜今天太晚,他又上了一天班,肯定累了,只能等明天。
明天是除夕,无所事事的白天里,做这些琐事正好。
池雪焰与贺桥进了门,先是被盛小月拉着问长问短,又跟已经休假在家的贺淮礼和贺霄简单寒暄。
漂亮宽敞的房子里,一派平静幸福的景象。
一家人都在身边的感觉,让盛小月一整晚都没收起过笑容。
池雪焰说起刚才加班处理的一个小病人时,连那些略显陌生的牙科术语听上去也格外有趣。
不过她依然很有分寸,在把两人送到贺桥的卧室之后,就笑盈盈地放他们自由了。
“贺桥,你自己带小池逛逛哦,你的游戏房也打扫过了,小池爱不爱玩游戏?”
她细心地叮嘱道:“要是饿了就去零食间,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或者叫阿姨起来做。”
“知道了,妈。”贺桥应声道,“晚安。”
池雪焰也同她说了晚安。
目送盛小月离开的时候,他想,或许他很快就不会再叫她小月阿姨了。
在这样散发着暖意的屋子里,妈妈好像是一个更合适的称谓。
与血缘无关,也与婚姻无关,他只是想和贺桥用一样的方式称呼这个很温柔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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