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满脸通红,憋不住气,张口便要说话。
还是程宗主更老谋深算,一个眼神压制住自己儿子的躁动,悄悄传音道:“稍安勿躁,他身上定有端倪,待我好生端详。”
“……儿子,你看,程阳这小子虽然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但脸色越来越白,身形也不似刚开始那般笔挺。”
“他这是在强撑啊。”
“再等等,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再等等。”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恰在此时,程宗主耳中传来细细的传音:“父亲,我的血气在快速流逝,灵力也快耗尽了……”
正是季初晨。
程家父子立即屏息凝神,却见漫天光幕遮掩之下,季初晨虽依旧站得笔直,右手却在微不可察地颤抖,五指紧紧掰住金色龙首,指节绷得泛白。
得知此事的程欢顿时恢复了精神。
气也不乱喘了,胸口也不疼了,他心底甚至涌起几丝快意,望着季初晨的身影暗中大喊:倒!倒!倒!
强风忽过。
季初晨的身形随着风摇摇欲坠,指尖几次离开石台,又被猛地大力攥住。
“父亲?”季初晨的传音尾音颤抖,似乎当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你说过,一切有你……”
“没错,一切有我啊。”
程宗主终于找回了大局在握的感觉,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在传音中安抚季初晨:“再坚持一会儿,你可以的,我一直为你感到骄傲。”
“看看这漫山弟子,皆在欢呼你的名字,这是多么无上的敬崇和荣耀啊!你难道忍心现在中止祭礼,让他们失望吗?”
“别怕,别怕孩子,真到了你坚持不住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手助你。”
——才怪。
程家父子颇为玩味地想,就是要看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猝然倒地的狼狈模样,啊哈哈哈哈。
他们开始陷入耐心的等待。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季初晨站立不稳,季初晨摇摇欲坠,季初晨风雨飘摇,季初晨岌岌可危……
但他偏偏,就是不倒。
每次青年的身体出现颤抖的痕迹,程家父子便惊喜又期待地高扬起头,活像两只嗷嗷待哺的鸭子,可每一次季初晨又在千钧一发之际站稳了身子,让程家父子无数次燃起希望,又无数次失落而归。
这么一来二去,不知不觉,日头偏移。
连绵的灵雨缓缓收束,润入泥土。
金龙盘尾,长风敛声。
一场祭礼,竟是完美收场。
金光完全收拢的刹那,季初晨“踉跄”着走下金台,迎接他的是充满赞誉的目光和云海峰上下如雷贯耳的欢呼,弟子们高喊着他的名字,尾音澎湃成音浪,冲向高空。
案桌上,程家父子脸色黑如焦炭。
丫的,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有几个暗招没来得及使呢,怎么祭礼就结束了?
没能达成目的也就罢了,偏偏得了满堂赞誉的季初晨还要站到他们二人面前,笑容温润,冲程宗主施礼:“儿子也没想到能坚持如此之久,多亏了父亲一直耐心鼓励于我,如今突破极限,儿子感觉瓶颈又有松动,看来下次突破也不会太远了。”
程宗主:“……”
程宗主咽下一口老血:“嗯……你说得对……”
第129章
程家父子郁闷极了。
他们眼瞅着季初晨走下石台,没走几步便又恢复了精神。
青年气宇轩昂,静立在最瞩目的位置,而此刻的阳光偏移,透过穹顶上的琉璃,恰映在餐桌最中央那盘糖浆金龙上。
于是整个大殿投射出庞大的鎏金虚影,仰颈向天,睥睨四海,轮廓有些模糊,但有空中尚未完全褪去的蒙蒙雨汽渲染,愈发显得那龙正腾云驾雾,威严无上。
怎一个宏伟绮丽了得。
由于郁小潭在盘底镶嵌了类似镜面的设计,投影出来的巨龙高逾小山,这样的景象亦落在云海宗弟子们眼中,他们一个个惊喜地赞叹着,仰首望向金光中央的季初晨,钦慕之情无以言表。
大长老亦摸着胡须,笑眯眯道:“哟,这次的灵厨倒是有心,这都可以称作是祥瑞了。”
季初晨听在耳中,眸中微光摇曳,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沐浴在金光与龙影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也前所未有的温暖。虽然郁小潭没有明说,但他清楚地知道,那金龙是郁小潭送给他的礼物。
少年正用着自己的方式,送给他最真挚的祝福。
但这副场景落在程家父子二人眼中,非但不显得温馨,反而过于刺眼了。
程欢的表情管理险些垮掉,一张脸透出无尽的狰狞之色:“爹,这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快撑不住了么?”
程宗主:“……”
程宗主心中长叹一声。
他终归不是程欢那般暴躁的年轻人,心念电转间,便已明白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只是季初晨的演技十分精湛,程宗主倒没怀疑自己这“好儿子”是在故意伪装给人下套,他只是感慨,觉得这小子不愧是那个人的种,骨子里有着一样的傲气,意志也着实坚韧不拔。
真是可惜,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不是他的亲儿子呢?
程宗主眸中有暗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不动如山的神色。
只是这刹那间的神色,恰好被程欢看在眼里。
幽幽转转,如一团冰冷的棉絮,又如一捧灼人的火,刹那间让青年几近窒息。
餐后的果盘和甜点却在这时端了上来。
夹着蜂蜜又甜又脆的焦糖煎饼,洒着桂皮粉芳香迷人的苹果蛋糕,芒果糯米饭上裹着浓郁香甜的椰汁炼乳,郁小潭甚至还试着做了布丁,用灵力操控全部制作过程的布丁滑如凝脂,筷子轻轻一戳,牛奶般的表面凹出精致的弧度,弹性十足。
祭礼到了这个时点,也快结束了。
程宗主长叹口气,冲儿子暗中传音:“算他躲过一劫,”
“别急,欢儿,日后机会多的是,爹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坐上少宗主之位。”
说着,他用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块布丁。
从未见过的奇妙食物在筷子尖上弹动,仿佛绝色美人最细腻的肌肤,还未送到嘴中,鼻尖便已嗅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还有某种花的香味。
纯净,高洁,却并不冷冽,反而柔柔地萦绕上来,将人的味蕾尽数包裹。
程宗主并不知道世上有种味道,叫香草。
他只是觉得好香啊,这东西怎么能这么香,香得简直没道理。布丁入口后,他又感觉这东西太软弹了,怎么能这么柔软又香嫩,软得也没道理啊!
“儿子,这个好吃!”
只可惜,程欢依旧死死瞪住季初晨,这次连美食都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场祭礼,他期待了很久。
他想看季初晨颜面扫地,想看这人如老鼠过街般被人人喊打,他渴望撕毁这人傲岸高洁的面具,让对方也尝尝被忽视、被辱骂、被人厌弃的滋味。
程欢的期望值拔得太高。
而此时此刻,情况发展截然相反,他看着季初晨品尝甜点时享受的笑颜,听着漫山遍野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音浪,心情如悬崖急坠——
青年忍不了。
他憋得快炸了。
他忍受这许多天的谩骂,忍受经脉撕裂的痛苦,甚至不惜在脸上涂抹脂粉,难道是为了来看季初晨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异彩?
“爹,程阳不是亲口向你承认修炼了邪术么?咱们不是准备好了用于检测邪术的阵盘么?”
程欢低着头,挡住眸中狠辣的神色,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逼出来的:“我这就拿出来给他测吧,他没可能一直这样只赢不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程宗主眉头紧皱。
他的确有所准备,本想着在祭礼上戳穿季初晨“恢复修为”的真相,但他终归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此刻四周尽是欢声笑语萦绕,程宗主望着季初晨温文尔雅的笑容,突然隐隐地感觉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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