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说你是青鸟,是组织头目的儿子,为了保护八王子行踪,折损了很多,你父亲甚至因为此事身亡,死前命令隐退,所有人静默,我们信了你。”
“可后来我们发现不对,这并非事实,对么?”
叶白汀盯着对面人的眼睛:“那个首领根本没有儿子,你也不是他的儿子,你是他的士子,他是你的部下,在最危急的时候,他选择自己为饵,为你调开后方追兵,护你性命——或者,是你杀了他,用他迷惑敌人,顺便编了个儿子身份,称自己为青鸟,用以避祸,是也不是?”
“再或者,青鸟这两个字,原本也不是杜撰,你早早就参与了组织事务,站在头目身后,以‘青鸟’令,发下过许多命令,才让手下人没觉得不对……”
青鸟拳头紧握,没有说话。
叶白汀:“当时要追杀你的人是谁?九王叔的人?”
青鸟眸色阴阴:“你不是很能猜,继续擦啊。”
“不是九王叔,就是你不甘寂寞折腾,惹出来的事,”叶白汀并没有非得要个结果,继续道,“你应该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你非常清楚被人捉到是个怎样的下场,你不可以被捉到,但你身单势薄,只要在外面,这个结局几乎已经是必然,你逃不开,躲不掉。”
“那怎么办呢?你尚未长成,身体特征很容易辨认,势力还需要积蓄,有没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容你藏身呢?大昭这么大,可追着你的人如附骨之疽,赶不走,杀不完,还很强大,有没有一个地方,是这些人绝对进不去,也想不到的?”
“你冥思苦想,想到了一个地方——诏狱。不管是官场密谈,还是民间流言,这都是一个非常恐怖可怕,进去了就出不来的地方,没有人想进去,也没有人想到你会这般合得……你想了个办法,做了个几个替身局,顶替了这个受亲族株连,需要入狱的何田,是么?”
青鸟:“我不——”
他刚张口,就被叶白汀阻了:“我劝你想好了再说,你顶替何田进来,原本的何田在哪里,被你杀了吧?你猜锦衣卫在外面的卫所有没有找到尸体,有没有传信回来?”
青鸟一噎,没说话了。
叶白汀又道:“你说你是青鸟,当然可以随便编年纪,但你是瓦剌八王子,年岁和何田其实并不相符,何田入狱时,卷宗档案上记录的是十四岁,但瓦剌八王子,似乎更小一点?”
也是因为这个年龄差,他们才一点都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不过后来我们注意到了,瓦剌人因地域原因,发育要比中原人快一些,同样年纪个子也略高一些,你冒充此人,其实并不存在什么难度。你只要将认识这个人的人全部杀光,抹掉所有可能的痕迹,用些心机,就能顶替他,还不被人知晓,对么?”
更何况此人还是个受了株连,要进诏狱的人,哪怕别人认识,也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会多关注,又为别人的假扮创造了更多有利条件。
“至于相貌问题……”
叶白汀微笑:“你也根本没担心,因为你的生母,现在的瓦剌王,从他父亲那里抢来的妃子,本来就不是瓦剌人,是你们劫掠大昭时,从边境带回去的大昭女子,生子肖母,你的面相本来就偏中原人多一些,纵眉骨略深,不被人说出来点透,也没有人特别关注。”
青鸟眯着眼:“这点并不是什么秘密,瓦剌王的女人,有什么经历,你们随便都能查到……”
今日又是审案子又是想事情,叶白汀其实有点累,懒得和对方磨,干脆一口气把事情说清楚,也不必彼此试探了,浪费那个时间——
“你顶了何田的名字,非常顺利的进了诏狱,摆脱了那些源源不断的追杀,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但你发现也难,这里进来不容易,需要花心思,出去更难,你便暗里观察囚犯,蛊惑人心,怂恿别人打通越狱门路……别人要是能成功,你就跟着以做它计,要是不成,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是不小心,见证了他的失败而已。”
“你为此用了很多手段,除了舌灿莲花哄人的工夫,还有你这具还算不错的身体——你为了彻底隐藏自己,竟然可以放下身段,和这里的囚犯鬼混,我也是没想到的。”
“怎么能叫鬼混呢?”青鸟嗤笑一声,“少爷还是太嫩了啊,这彼此欢愉的事,明明是人间至乐享受,人是我自己挑的,乐是我自己享的,他们还能乖乖听话,顺便帮我办事,岂不是一举数得?”
叶白汀:……
万万没想到,这人真的不觉得羞耻,还引以为傲?
青鸟大约别处找不回场子,说到这声音就高了:“指挥使你不行啊,到现在都没调教得了这小东西?要不要我帮忙?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嘛。”
仇疑青直接把绣春刀拍在了桌上。
青鸟顿时人往后退了退,不说话了。
仇疑青看叶白汀:“你接着说。”
“说的也差不多了,”叶白汀轻描淡写的看了对面一眼,“此人一次次怂恿别人越狱,一回都没有成功过,诏狱当真就是难出去,他应该很绝望,很恨我们,现在只怕在心中后悔,当时打错了士意呢。”
青鸟盯着他,咬牙切齿:“后悔倒是不曾后悔,只是遗憾世情变化太快,若这北镇抚司还是我刚刚进来时的模样,没换指挥使,没你这个碍事的仵作,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谁料换了个人,竟换了一方天地,”
“你可是承认了?”
叶白汀看着对面:“你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自己进诏狱,命令所有手下的人静默,不作妖,不生事,只待时机。瓦剌使团来访,就是你一早想要利用的机会,你的人早早就在留意,但因为多年不动作,人手也不多,知道的东西有限,不敢轻易相信使团的人……必有些交锋。”
“你很着急吧?你在诏狱出不去,他们必然找不到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你再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家,那怎样能成事呢?要顺利,还能继续遮掩你的身份……当然是提出交换,瓦剌使团以蓝魅组织头目青鸟的名义,将你带走,所有人都知道此举是为了寻找八王子,你还能多一份安全保障,是不是?”
“你不是什么何田,也不是什么青鸟,那些只是你一个一个,为自己套上的壳子,你本名沙丹,对吧,八王子?”
青鸟,不,沙丹闭了闭眼,右手拇指缓缓划过唇畔,这一刻竟然有些愉悦:“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你叫本王名字,怎么这么亲切,这么好听呢?”
仇疑青手按上了绣春刀。
沙丹手举起来:“行,本王知道他是你的人,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护食嘛,安将军。”
叶白汀眼神微凛。
沙丹就笑了:“怎么,不高兴?你们都知道本王是八王子了,本王就不能知道指挥使是安将军?你那么聪明,怎么到你男人身上,就看不透了?外头风声那么大,从狱卒到囚犯,整个诏狱都传遍了,本王能不知道?”
“不过安将军,”他拿着腔调,悠悠慢慢,“你这回可是有点惨啊,要是不愿意放本王,自己可就要死了呢……本王倒是不介意,反正身在诏狱,混一天是一天,出不去,也死不了,大不了再谋后计,来日不能给你上坟,好歹能洒一杯送行酒,给你送个终。”
叶白汀:“八王子如此放松,可是笃定一定能出去?”
沙丹笑容更大:“本王死不死不要紧,你们的安将军,宇安帝应该舍不得?”
叶白汀眉目疏淡:“我们天子已经下令,应了交换一事。”
沙丹脸上的笑容都不能是愉悦开心了,那是相当得意:“安将军,你都看到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打仗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得服软?别说你这小漂亮小相好,你们皇上也无计可施,救不了你,堂堂一国之君,还不是得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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