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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菲茫然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睛里常亮的那一簇光暗下去，他尽可能地想要睁大眼睛去看谢南脸上的 表情，可是谢南的脸隐匿在诺斯埃尔的肩后，他只看到一片徒劳。
谢南是真的不要他了。
这样的认知让洛菲变得愤怒而无措。
诺斯埃尔敏锐地感觉到肩膀处的湿意，唇角的弧度生生凌厉了几分，转过头对艾索吩咐道：“把他带下 去，守着他收拾东西离开城堡。”
艾索将视线从谢南模糊的侧脸上收回，抿唇轻声应道：“是，殿下......希望您能记得我们的约定。”
洛菲不哭也不叫，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谢南一眼，随后便任由着艾索将他拉出了房间。
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前，谢南听见很轻很轻的一句呢喃。
“我会恨你的，哥哥。”
房门“砰”地一声合上，谢南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洛菲说他会恨我？
这或许是好事吧。
谢南想。
带着恨意活下去，总比带着患得患失的爱意来得更坚定。
“你为他哭了？ ”诺斯埃尔沉郁的、带着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强大的男人流泪。
从诺斯埃尔见亲王阁下的第一眼起，就没见过他为谁掉过一滴眼泪。
在他的印象里，尼古拉•谢是没有眼泪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值得让他纡尊降贵伤心的人。
可是如今，为了区区一个人类，无所不能的谢在他面前哭了。
就有这么在乎吗？
诺斯埃尔愤懑地想着，微微有些粗糙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谢南的后颈，安慰得笨拙而小心翼翼。 半晌后，谢南才红着眼从他的肩膀里抬起头来，眼眶仍旧湿润润的，可已经没有泪了。
“诺斯埃尔，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表现得不在乎他，你就会放过他。”
谢南的嗓音沙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鼻音，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是在水里浸过一般，柔软而透亮。
诺斯埃尔竟觉得这样的亲王阁下有些可爱，不再强硬、也不再刻薄，像是一只被拔掉了全身上下刺的刺 猬，只剩下一身弱不禁风的皮肉。
尽管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当然......”诺斯埃尔再次拥住谢南，紫金色的眼里闪过一抹暗色，“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
“不过在放过洛菲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去做，亲爱的谢......”
前线血族收到上头的命令，开始大肆退兵。
随后王宫里送来同精灵族的求和书，声称血皇殿下同意将亲王阁下放回，并率先撤兵以示诚意。
没过多久后，精灵族也开始逐渐后撤，一直退回到边界线附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谢南被放出禁闭室后没回城堡，而是径自去了精灵族所驻扎的区域。
亚瑟站在那棵熟悉的树下看着他走近，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身边原本围着一圈叽里呱啦的小精灵，见此情形全都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闭上嘴巴飞远了些。
“谢谢你，亚瑟。”谢南缓缓走近，站定在他面前。
不过短短几天没见，亚瑟却觉得这人瘦了，脸色更苍白了，就连冰蓝色眼睛里的光都少了几分。
他那颗沉寂了几百年的心脏忽地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怒意，就像初初听闻谢南被罚禁闭的时候一样。 一群不知好歹的血族......
他正在心里怒骂着，却被谢南突然上前一步的拥抱给打得措手不及。
“欸，你……”
心中泛上来的陌生情绪或许能够称之为惊喜或是雀跃。
这个拥抱有些过于短暂，短短几秒后，谢南就收回了手，后退一步，回到了社交礼仪的安全距离。
小精灵们发出一阵惊呼，好奇地飞上前来绕着谢南飞，一会儿扯扯他的头发，一会儿又戳戳他的脸蛋。 谢南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呆滞地顿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来它们很喜欢你。”亚瑟勾了勾唇角，眼底隐隐有笑意。
“是吗？”谢南抬了抬手，将手边的一个淡蓝色小精灵托在掌心里，纤长的指尖拨了拨她的头发。
柔软的触感似曾相识，谢南心脏微疼，不自觉地想起了洛菲。
“未来的王后殿下，您真好看。”小精灵抱着他圆润的指尖啜了一口，在被亚瑟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后调 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灰溜溜地飞走。
谢南这才稍稍回过神，皱了皱眉，歪着头不解道：“王后殿下？”
亚瑟不怎么自在地掩唇轻咳两声，偏过头有些别扭道：“别听它们乱说......成天到处给吾找王后呢。”
谢南忍不住轻笑出声，调侃道：“没想到活了千年的精灵王殿下，一把岁数了居然还没找着媳妇儿。”
亚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勉强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那如果亲王阁下有合适的人选，还记得 为吾引荐一二。”
“噢？ ”谢南轻轻挑眉，神情有些讶异，“在您眼里，血族不是无礼又卑贱吗？你确定要我为您引荐？”
“其他的就算了......”亚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找个阁下这样的就挺好。”
谢南微微一怔，氛围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寂。
亚瑟于是轻飘飘地转移话题：“你亲爱的弟弟洛菲呢？他怎么样了？”
谢南现在一听到“洛菲”这两个字就心口疼，他脸色稍微沉了些，淡淡道：“我把他赶出城堡了。”
“嗯？ ”亚瑟斜靠在树干上，微微抬眸，有些不解地看着谢南，“你不是挺宝贝他的吗？怎么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的......”谢南嗤笑一声，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无奈，“他待在城堡里只会更危险。”
“更何况......我不可能一直保护他。”谢南的指尖扣进手心里，疼痛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总要
学着自己长大^ ”
“的确。”亚瑟深表赞同地点点头，“吾也觉得他有些过分依赖你了。”
“不过......”他话音突地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可惜，“暂时隐藏吸血鬼特征的药剂只有一个月的有效
期。”
“一个月后......他会完完全全地变成一个第三代吸血鬼。如果他不能快速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翅膀，那
他必然少不了麻烦，”
谢南偏过头，没什么表情道：“那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亚瑟看着他漂亮流畅的侧脸线条微微出神，有些突兀地开口问：“所以上次吾向亲王阁下提出的邀请， 阁下考虑好了吗？”
“什么？”谢南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亚瑟就知道他忘了，也不恼，上前一步，看进谢南的眼睛里，声音沉缓地重新复述了一遍：“作为精灵 族之王，吾是否有此殊荣，邀请您去精灵族一游呢？”
谢南怔怔地看着那张无限逼近自己的俊脸，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我的荣幸。”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小精灵们都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将花篮里刚捡来的新鲜花瓣不亦乐乎地洒 在谢南的发顶，让那一头素白的银发多了些不可言说的美感。
谢南淡淡地垂下眼，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如同无机质一样冰冷生硬。
他早就知道的。
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就必须要失去某些东西。
就像失去尼古拉•谢的诺斯埃尔一样。
这很公平。
他注定要当一个罪人。
精灵族的生活似乎一直都像这样充满了新意和仪式感。
夜晚，谢南坐在温暖的篝火旁，欣赏着精灵们优美的歌声、曼妙的舞姿、充满欣悦和满足的脸庞，望着 火堆中溅出的点点星光时，忍不住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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