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郎将的闲适生活(27)
木案上已经摆上两只碗,昭戚倒酒,他陪武铁匠饮酒,昭戚问:“怎不见和将军同住的男子?”
武铁匠将一碗酒饮尽,空碗一撂,他扬起头,寒光一扫,昭戚知趣闭嘴,狗腿倒酒。
昭戚心里苦。
武铁匠心情似乎不大好,自顾饮酒,一坛酒没多久就喝完了,昭戚暗赞海量。武铁匠抬眼看昭戚,他有些许醉意,眸瞳又亮又冷,昭戚被看得心里发毛。
不想武铁匠只是让昭戚说说,武忠镇和朝廷在合城对峙的事,昭戚如释重负,侃侃而谈。
昭戚因成功“招募”武铁匠心里特别高兴,他奉承道:“将军这么些年隐居民间,哪方势力也不投奔,眼下归顺武忠镇,定是不忘与杨使君昔日结义的情意,将军真是思旧之人。”
武铁匠只是喝酒,明显没在听,他忽道:“魏天师现今还在你们杨使君的军中吗?”
昭戚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么个人,他执着酒碗,点头道:“还在,还在。”
“魏天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擅于谶纬之学,在老使君还在世时,就被奉为座上宾。将军与魏天师是旧相识吗?”
武铁匠若有所思,并未回答昭戚的话,昭戚还想等他再说点什么,是要找魏天师做点什么时,就听武铁匠说:“另有件小事,要你去办。”
昭戚应道:“将军尽管吩咐。”
天刚蒙蒙亮时,屋中只剩武铁一人,昭戚早已离开。
武铁匠走出院门,他昨日和村正相约一早去周店军所,他在村路上蝺蝺独行,村中几只晨鸡开始啼叫,天边尙未绽出一缕晨曦。
第21章
武铁匠来到村正家门口,村正和阿犊已经起来,阿犊正在开院门。
阿犊见有个高大身影前来,觉得像师父,凑近一看还真是,他高兴道:“师父起得大早,我和祖父正要去找你。”
“走吧。”武铁匠声音平静,背着一只手。
“武郎君带了多少钱?”村正问得是一件要紧事,他也并不清楚武铁匠身上有多少钱,但他做打铁营生,终归是有一些吧。
武铁匠道:“不少,足够赎他。”
一块小金饼,足够赎顾澹两回了。
平头百姓家并没有金子,很稀罕,除非曾经因战功获得奖赏,否则周店军所的罗长上可能也不曾见过金饼。
三人结伴,匆匆出村,阿犊在道上喃喃自语:“顾兄昨晚肯定没睡好。不知道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阿犊为顾兄担心,想着顾兄着实太倒霉。
顾澹落到一群粗鲁的武夫手里,一整个夜晚,他必然是担惊受怕。武铁匠可不想再看到顾澹身上有伤,跟上回一样。
村正的腿脚不行,为赶路,阿犊背着走了一段,武铁匠背着走了一段,尚未到午时,他们已抵达周店军所。
军所这种地方,平民自然不得靠近,村正过去跟守门的士卒禀明身份,自称是罗长上故交,特来拜访。
看门的士卒这才放村正进去,把阿犊和武铁匠拦在外头。阿犊要和他们争辩,却看到他师父掏出两串铜钱,把两名士卒给打发了。
两名士卒收得钱,当即放他们进去。
阿犊觉得不可思议,师父这钱给得也太大方了。那两个看门的长得像瘦猴,还不够他师父两拳打呢,不过想想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能生事。
三人进入军所,村正与武铁匠在士兵的带领下,前去拜见罗长上,阿犊被留在外头。
阿犊坐在门阶上等待,他四处张望,试着在军所寻找顾澹的身影,别说,还真让他给寻着了。虽然看第一眼时,他还不大敢认。
顾澹没出过孙钱村,只听说过周店地名,但不知道周店在哪,他被士兵押着走,他一路越走越心慌。顾澹试图记路,但这帮人带他走了很长一段荒路,极不易辨认,而且很快天就黑了。
顾澹意识到即使他日后逃跑成功,他也会迷路,找不到回武铁匠的家。
武铁匠最好尽快看到他留在院子里的信息,就怕天黑看不见,经过一夜风吹,等到第二天一早,写在沙土上的字迹就消失无踪了。
顾澹想,村郊那个挖笋的老农,他显然瞧见自己被钱更夫带人押走,他应该会回村传话吧。
武铁匠即使没看到他留在院子里的字,只要有老农传话,会知道他是被士兵带走的,而且还是钱更夫从中使坏。
总之,武铁匠越快来救他越好,天知道被这些士兵抓走,日后会有多凄惨。
顾澹被这帮人连夜押到一栋大院子前,院门外还有两名士兵看守,想必这里就是他们说的周店军所了。
抵达军所,钱更夫从士兵手中得到一袋钱,可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简直没天理。
钱更夫顺水推舟做个人情,邀上两个相熟的士兵去喝酒,他笑得一张老脸皱如花。
“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就不怕武铁匠找你算账?”顾澹心里有疑惑,只要钱更夫还住在村里,他是避不开武百寿的,何以竟敢这么做。
钱更夫讥笑:“我不回村子,他上哪里找我?他本事再大,有种去寨里头寻。”
顾澹听明白了,他这是要投奔山贼,也难怪他外甥孙吉会勾结石龙寨的人,说不定很早以前他们两人和石龙寨就暗通款曲了。
当即,顾澹想到被山贼杀害的药叟和庙祝,他怒道:“老混账!是不是你出卖药叟和庙祝?”
钱更夫笑得意味深长,特意把手中的钱袋掷起又接住,钱声哗哗响,他得意洋洋离去。
顾澹气愤不已,想骂又没几个词,想打,他自己还被捆着呢,只能干瞪眼看钱更夫扬长而去。
“快进去!”
有士兵推搡顾澹,推得顾澹趔趄,险些绊倒。
“别推我,我自己走。”顾澹迈开步子进入军所,一边走一边看。眼前偌大的空间,黑夜里只见似有无数房间,四周灯火阑珊。
顾澹还是被推着走,押他的士兵相当粗鲁,甚至嫌他走得慢,直接把他人提起,扔进一间臭味熏人的窄小房间里。
顾澹打量房间,见四壁空荡,墙上只有一扇很小的窗,靠墙一张大通铺,席被都很脏,他道:“当兵的大兄弟,把我绳索解了吧。在这里我又逃不脱,再这么绑下去我手臂要废掉,还怎么帮诸位干活。”
那士兵看他不仅不害怕,还挺上道,真得过来给顾澹松绑。说到底是看顾澹长得白净,又顺从,没什么威胁。
双臂被绳索勒出好几条绑痕,又疼又麻,顾澹轻轻甩动,缓解不适,当他抬头还想跟士兵问点什么,士兵已经在锁门。
“能不能给点吃的喝的?我还没有吃饭。”可怜顾澹今晚走上许多路,脚都磨起泡,人又饥又渴。
士兵不再理会他,把人一锁就走了。
如果当初顾澹刚穿越时,没有武铁匠捡他,被钱更夫以逃户,盗寇的名义交给官兵,想必也是类似今天的遭遇。
顾澹找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托着腮帮子想他近来是倒了血霉,才刚出石龙寨山贼的龙潭,又入兵痞的虎穴。
这帮士兵抓他来,肯定不是用来折磨,多半是让他干苦力活,杂务,像个奴隶那样。
顾澹此时心里不再慌乱,只是很想家,想他和武铁匠的那个家。
干净舒适的床被,热乎乎的饭菜,还有熟悉亲近的人。
要是没被这帮人抓走,他本该吃着自己爱吃的莲子粥,在桑树下和武铁匠闲聊,顺便撸会猫,然后到月上树梢时,他和武铁匠回屋入睡。
明明是那么日常的情景,在此时此刻下回想起来,别具美好的意味。
房间外不时有人经过,也能听到有人在外头说话的声音,顾澹想,不知道他的室友是怎样的人?睡在这种地方,多半也是被抓来的逃户或者服劳役的犯人吧。
夜深,顾澹终于听到房门开锁的声响,他警惕着看向木门。木门启开,进来两个衣衫褴褛,头发剃短的男子,这两人看到顾澹竟然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们麻木地找到各自的床位,躺下就要睡。
顾澹看见其中一位面相较和善,他试着跟那人攀谈:“大兄弟,我是刚来的,哪里有水喝?我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