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郎将的闲适生活(2)
夜半,天气转凉,顾澹终于睡下。
天还未亮,听到声响的顾澹醒来,借着油灯,他见武铁匠光着半身站在床边,正要拿衣服穿。顾澹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光影交织下呈现出健壮的身形,堪称力与美的结合,如同古希腊的塑像般,也曾用笔绘下这样的肌肉纹理,绘下这样的雄伟体魄。
武铁匠脱光衣服,往台上一站,无疑是个完美的人体模特,想起学校里聘用的模特大多歪瓜裂枣,顾澹不禁又多瞅两眼。
“我这趟去宣丰乡,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武铁匠仿佛脑后生眼,他知顾澹已经醒来,他拉上衣服,坐下系衣带。
顾澹未加思索,道:“能捎些笔纸回来吗?”
武铁匠说行,也没问顾澹有什么用途,他知道顾澹喜欢绘画,有时鬼画符般(速写),有时画得惟妙惟肖。
武铁匠还在穿戴衣物,就听院门咚咚响,阿犊外头叫门,喊道:“师父!顾兄!你们起来了吗?”叫得很欢,他难得出村一趟。
“我去开门。”
顾澹下床,上身棉质旧T恤,下身一件黑色短裤,露出两条白皙长腿,在武铁匠面前跑动,武铁匠的目光随之移动。
很快,师徒俩推着独轮车出发,车上是这段时日打造的农器、炊具和刀具,顾澹站在院门口送行,阿犊挥手笑嘻嘻:“顾兄,又留你一人看家,怎么过意得去!”
顾澹背倚着门,怅恨道:“让你当村正的祖父想想办法,没身份证我哪也不能去。”
阿犊:“师父,身奋郑是什么物件?”
武铁匠:“手实,户籍之类。”
他也是猜。
顾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官府的户籍里自然找不到他这么个人。如果他出村乱跑,路途遭遇下吏门卒盘查,被当成流寇、逃户抓走可就完蛋了。
所谓逃户,就是为逃避赋役,在外头流亡而没有户籍的人。
走前武铁匠叮嘱:“顾澹,我不在时你关好门窗,要是有生人前来,藏起来别做声。”
“知了。”目送师徒远去,顾澹乖乖回屋关门。
第2章
午时,院中寂寥,顾澹坐在土墙上,手捧着一块自制的画板,在一张小纸片上画武家的院落,鸡舍,瓜棚,还有叽叽喳喳的鸡群,一副农家乐场景。
顾澹画得入神,没听到脚步声,不过随后的叩门声也足以让他警觉,他立即从墙上翻落着地,弓着身侧听。
门外的人在喊叫:“武铁匠在家吗?我是三娃!”
声音稍带稚气,是个少年郎。
听到屋里没动静,孙三娃又是喊又是推门,似乎很着急。
“武铁匠不在,找他有什么事?”顾澹站直身,朝院门走去。
“阿父让我找武铁匠修锄头,你能开开门吗?你不是阿犊,你谁呀?”
顾澹启开院门,见孙三娃扛着根锄柄,锄柄上挂着一篮桃子,手上拿着锄刃,锄刃原本与木柄的连接处残破,已经不能使用。见开门者是顾澹,孙三娃惊喜道:“你已经会说俺们这儿的话啦,学得真快!”
虽然说得还不大标准,口音听起来也十分奇怪。
顾澹接过被分开的锄柄和锄刃,外加一篮桃子,说道:“我先拿进去,等武铁匠回来会跟他说。”
孙三娃很兴奋,缠着顾澹喋喋不休:“阿犊说你唤顾蛋,我称呼你顾兄行嘛?”
顾澹道:“顾兄顾哥都行。”
“顾兄到底打哪里来?村里有人说顾兄是胡人,可是我听村头的老书生说胡人头发黄得像稻草,脸白得像鬼,我看顾兄一点也不似。”
“那你觉得我像哪里人?”顾澹把破损的锄头拿进铁匠作坊,随手一搁,对跟前跟后的孙三娃道。
孙三娃把穿衬衣牛仔裤,头发及肩,披散不束的顾澹上下打量,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我们这的人!”他做神神秘秘状,小声道:“好兄弟偷偷告诉我,我绝不外传!就是卢东军派来的细探我也绝不外传。”
“还猜我是敌营的人,我像坏人嘛。”顾澹被逗乐了,把桃子拿到井边,转动辘轮提水。
孙三娃被说得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我说笑呢,顾兄不是坏人,顾兄要是坏人,武铁匠肯定不会收留。”
顾澹把桃子放水桶里搓洗,擦干净水渍咬了一口,脆甜,他眯眼笑:“我好歹白白净净一个人,怎么还不如匪徒长相的家伙让人信赖。”
他说得快,再加上说的当地话很不标准,孙三娃囫囵听,看着顾澹的笑脸,愣住了。内心仿佛有个声音:这么好看的小兄弟,怎么会是坏人,当然不是了。
孙三娃离开时不忘回头问顾澹:“顾兄和武铁匠是旧相识吗?”
“不是。”
“唉,那顾兄到底打哪里来?”孙三娃念叨着这句出院门,在屋前的小径消失。
顾澹吃完桃子,洗了洗手,靠在辘轮上回想一年前他穿越的过程,无奈地摇摇头。他骑游跨省听着曲唱着歌,突然就穿越了,简直毫无道理。
孙三娃送的桃子很美味,顾澹-2桃子,其余留给武铁匠和阿犊回来吃。
来访者已不见踪迹,此地又归于寂静,顾澹再次爬上土墙,继续写生,在这个时代没网络,没电脑,缺少娱乐,只能靠自娱自乐。
一副画绘完,画纸只有手掌大小,画中物却跃然纸上,为省纸,顾澹把它翻面,用反面涂鸦。也不知是这村子偏僻,没有造纸的人家,还是对这年头的平头百姓而言,纸笔本就稀罕之物。
从土墙下来,已是午后,顾澹到院中的菜圃摘茄子,准备晚饭。把茄子洗涤,用竹筛沥水,顾澹正拿着食材要前往厨房,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听声轻快,不似武铁匠或阿犊,顾澹等叩门。
门外人似乎有过踟躇,终于叩响门,传来清脆的声音:“武郎君在家吗?”
姑娘的声音,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他不在家,他去宣丰乡了。”
顾澹打开院门,认出门外人是孙屠户的女儿,好像叫英娘。
英娘端方,不是矫揉造作的人,她把一包用荷叶扎实的羊肉塞给顾澹,嘱咐:“阿父宰羊剩下的杂碎肉,让奴家拿来给武郎君下酒吃。”
顾澹手提羊肉,心忖那武铁匠有啥子好,竟还有妹子倾心,说着:“多谢,回头我跟他说姑娘来过。”
英娘颔首,关心道:“武郎君什么时候会回来?”
没见着武铁匠,她似乎挺失落。
“已经外出两日,差不多该回来了,英娘要不屋里等等?”
“不妥当,奴家走了。”
英娘如来时那般,匆促离去。她是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落落大方,以往也常来武家,很显然对武铁匠有意思。
晚饭羊肉饼,茄子羹,顾澹一人吃,天黑后武铁匠还没回来,往时外出卖铁器从没这么迟回来,也不知今日是何事耽搁。古人不似现代人有手机,要不一通电话打去,几时回来一问就明白。
顾澹吃饱饭,回屋里头躺着,村里人早早就睡,天黑后,连犬吠声都听不见,万籁寂静,顾澹昏沉沉似乎睡着了。
夜深,听得院外传来“碰”地的一声响,像似有什么重物落地,顾澹惊醒,慌乱中抄起一条扁担竟冲了出去,见着个黑影他便要下狠手打,那黑影忙呼:“顾兄是我!”
定神一看,真是阿犊。
“有正门不走,你干么翻墙!”顾澹气呼呼忙收起扁担,要不是阿犊出声快,早一扁担招呼。
阿犊拉门栓,委屈:“师父怕你睡着,让我翻墙进来开门。”
院门“吧嗒”一声打开,武铁匠立在门外,视线落在顾澹手里的扁担,顾澹将扁担往身后掖了掖,打个哈欠道:“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阿犊雀跃道:“顾兄,我们今日从城门路过,撞到一件怪事,城门外有个老兵在乞讨,他看到师父突然发颠,拉住师父不放,喊师父:‘武郎将’。纠缠好久,师父不得已打发他些钱,他才肯放手。师父是真姓武,可真不是什么将军,郎将的,你说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