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天都想退位(57)
他眸光沉静,显然没将缺月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审时度势的讨好罢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谢容发丝柔软,他梳到最后,忍不住将一小缕青丝绕在指间把玩,唇边浮现温淡的笑意:“陛下喜欢这些小东西么?臣也会雕。”
……
后来缺月又陆续送了许多“亲手”做的小玩意过来,讨好意味十足。
不过往往他前脚一走,谢容旋即就让人将那些东西都带了下去,仔细收起来。
虽说暗卫检查过,都没什么不妥,但毕竟立场不同,谢容并不太敢碰那些东西。
小心为上。
生辰快到了,这特殊的日子,谢容并不想出状况。
然而这个念头就仿佛是个魔咒,一旦浮现,就会伴随各种意外。
仿佛命中注定,无法避免。
离生辰日还有三天的时候,谢容碰见了第一个意外。
——梁庸平。
之前谢容一直琢磨着要不要见梁庸平一面,问问当年血洗皇室的那些事。
不过每每他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会迟疑。
他想知道真相。
可他更担忧这一见面,又会牵扯到他和梁庸平之间……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
谢昑。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这么一犹豫,谢容便迟迟没见梁庸平。
直到这天谢容带着几个侍卫,晃晃悠悠去御花园里散心,刚拐了个弯,就见梁庸平忽然从一条隐蔽小路上走了出来。
神色匆匆。
大概梁庸平也没料到会在这时候、在这个地方撞见谢容,一愣后连忙跪下行了个全礼。
谢容猝不及防,顿在原地,才淡声道:“免礼。”
他目光不由地望了眼梁庸平身后,认出这条小路是通往冷宫的……梁庸平刚从冷宫那边回来?
无缘无故的,梁庸平去那边做什么?
谢容心底浮起淡淡的疑惑,视线落回梁庸平身上。
梁庸平对他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微微躬着身站在一侧。
没了总管这身份,他服饰上稍有改变。一身深蓝色褂子依旧,手里少了拂尘,头上也没再戴帽子,露出梳得整洁的一头黑发。
……还有夹杂在黑发里,根根缕缕格外分明的白发。
谢容一愣,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除了白发,他还觉得梁庸平的背也佝偻了些。
看起来带着几分苍老感。
可……可梁庸平今年也才三十余岁,离四十都还有好大一段呢。
谢容心底隐约浮起一个猜测,方才散步的好心情都消散了。
他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好?”
谢容随意往前走了几步,打了个手势,那原本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侍卫们便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而梁庸平服侍他许久,见状会意地紧紧跟上。
“奴才过得很好,劳陛下关心。”
谢容又沉默了。
三十岁的人生了半头白发、腰脊佝偻,也算是好吗?
虽说撤了梁庸平的总管之位,但谢容并没为难他,吃穿用度仍是按总管的份例。
早段时间谢容曾随口问过小太监,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梁公公如今安居住处,鲜少出门,看起来还不错。
谢容想起过往和梁庸平相处的情形,心头有些酸涩。
只是到底扎过了刺,就算□□了也意难平,他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信任梁庸平了。
谢容也不忍心,让梁庸平发现他真正效忠的陛下已不在了。
浅薄浮云飘过,没了遮挡,阳光又热烈起来,照得人有些刺眼。
谢容压下心里情绪,状若无意道:“你怎么从那边来?”
“奴才去了……”梁庸平有瞬息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去了冷宫,那儿偏远,宫人们向来懒怠打扫,奴才去催一催。”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是奴才年纪大了,脑子犯糊涂,总是容易想起过去的事……陛下恕罪。”
谢容:“……”
谢容长睫一颤,立刻察觉梁庸平话里有话。
他本能地觉得这事挺重要的,几乎是下一瞬就想问“过往的什么事”,生生按捺住到嘴边的话,呼吸了几遍,才漫不经心道:“是么。”
谢容留下个尾巴,只等梁庸平继续说下去。
谁知向来能猜准他心思的梁庸平眼下却真的脑子糊涂了似的,苦笑了声“奴才糊涂”,便不再吭声。
谢容心里着急,面上又要控制着不露出异样,想尽办法拐着弯又引了几次话。
都没成功。
梁庸平这会儿成了个锯嘴葫芦,愣是没听懂似的,将谢容的话都带过去了。
谢容没奈何,也不敢再问,生怕露出破绽。
他停了脚步,疏疏懒懒地长呼口气,装作累了,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示意梁庸平先退下。
梁庸平见他倦意明显,犹豫了一下,转头示意侍卫将御銮送来。
旋即一如既往地恭敬行礼,弯着腰小步倒退了几步。只是这回他在转身前,抬眸深深望了谢容一眼。
谢容被他那深切的一眼望得呼吸一窒。
那眸光分明也没什么不妥,可谢容不知为何,觉得那一眼像有千钧重。
待梁庸平转身后,谢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可能是这吸气太用力了,他鼻端忽然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淡香,依稀有些熟悉。
再吸气,又闻不到了。
谢容只以为是哪儿飘来的花香,并没放在心上。
他望着梁庸平的背影,梁庸平走路又快又稳,衣袂晃动幅度却很小,也不知练了多久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不过这会儿他却不想赞叹梁庸平的稳当。
他的视线在梁庸平身上停驻了片刻,便收了回来,落在了身前不远处的半片枯叶上。
——他们一路走来,所见皆繁花绿叶,谢容并没有看见枯枝败叶。
就算有,在御花园这等重要之处,也会有宫人时刻打扫,绝不会叫陛下看见一点儿不妥。
可面前这枯叶上甚至沾了些灰扑扑的泥。
谢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眯了眯眼,蹙起了眉。
御銮很快来到,他摆了摆手,没坐上去,毫不犹豫地转身,抬步往先前梁庸平来的方向走去:“去告诉相爷,朕去一趟冷宫。”
*
(梁在33章出场过一夜,就修文删了,补成了其他内容,梁这段挪后到这里了←括号内容在免费区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不翻车!……各种意义的车!
(梁这段在33章出场过,后来修文时觉得不好,补了其他内容,将这段删改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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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头↓
昨天雪豹吃了一口松茸,半晌后吐出一句话:“……胖了些。”
松茸遭受暴击,今天做了一天的健康操。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屁扭扭……喔是真胖了,松茸的脖子都看不到啦。
第37章
梁庸平说来冷宫催人打扫, 大概只是个幌子。
谢容放眼望去, 空置许久的冷宫寂静萧索,杂草荒芜。
他让侍卫先进去探路。
侍卫动作迅速,很快扫过一圈, 出来禀告:“陛下,宫里无人, 并无不妥。只是屋舍年久失修, 恐怕……”
谢容嗯了声, 摆手打断,抬步走了进去。
刚走两步,他倏而顿住,偏头示意侍卫们不必跟上:“你们就在外头守着。”
他如今身边的侍卫, 大多数都是沉砚替他挑的,也有部分是他自己选的……相信是能相信的。
只是谢容不知为何,本能地觉得不可以让他们跟着。
宫里久无人来打扫, 门窗也没关好, 到处都蒙着厚厚一层灰。
地上还有不少枯叶, 踩上便是一声清脆的咔擦。
谢容随意挑了间屋,抬手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