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景澜手中的银镜出现一道裂痕,一道明光从缝隙间亮起,下一刻镜子彻底碎裂。无数碎片飞向空中,光芒相互反射,构成一个狭小的牢笼,将她与那儒士一同困住。
“多谢赐教,”景澜答道:“不过为你准备的并非是明咒,而是这个……”
她长袖一翻,一卷画卷随之展开,哗啦一声墨痕从画中泼洒而出,瞬间在两人脚下延伸而出,四周景象骤然一变,山水朦胧,烟波浩渺,小舟未系绳索,倚岸轻晃。
儒士轻声道:“画境。”
景澜落在江心石岛上,手持神魂剑道:“境中不分无形有形,你与我都一样。”
儒士扇面一转,江水激荡而起,化作水箭向景澜飞去。景澜一袖卷过,神魂剑将其斩落,剑锋飞快逼近,儒士收拢折扇,挡住神魂剑。他一手掐诀,似乎想要召唤什么,却被景澜猛烈的攻势打断了。
“想用影术?”景澜一剑刺下,狠声道:“只可惜我现在没有影子,不能领教阁下的法术了!”
神魂剑犹如集日光精华,绽放出万丈光芒,刹那间江水朝拍岸,山中落石滚滚而下,整座画境都摇撼起来!
剑光从头顶落下,儒士仍站在原地,摇着手中折扇道:“你错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景澜神色一变,手中剑瞬间仿佛重逾千斤,未等她细想便觉脚下一沉,一股力量拖着她朝后拽去,将她整个人吊在半空,朝后重重一摔。
景澜反应极快,一剑掠向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剑锋所断,她勉强在岸边落下,才免于卷入江水的危险。
她抬头看去,儒士已经消失不见了,江边那条小舟上竟多了个老者,他一头白发胡乱束起,半坐在小舟一头,手里握一只竹竿,正不紧不慢地朝竿头上绑鱼线。
他手法熟稔地向江心甩去一竿,波涛沉浮间,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下上浮,向鱼线游来。鱼线来回轻晃,那东西安静潜在水下,江水也随之澎湃。
老者垂着眼,似乎困顿不堪,道:“镜心现在何处,带我去找到它。”
他的影子朦朦胧胧映在水中,仿佛要矮小许多。景澜道:“想必你就是教主了。”
老者置若罔闻:“镜心呢,把它给我。”
景澜随意道:“此物不该在人间久留,已经扔进炼炉中了,现在去看,大约还能见到一炉灰。”
“你说谎。”老者冰冷道:“镜心无坚不摧,唯有阴山之火与北冥海眼方能将其熔炼,寻常炼炉根本无法摧毁它!”
他暴起怒喝一声,鱼竿朝上一甩:“把镜心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
那潜藏在水下的阴影跃出水面,鳞甲黑亮,四爪尖锐,头生一角,竟是条蛟龙!
蛟龙一离水便舒展开身体,双目血光亮起,朝景澜威胁地发出一声低吼。
景澜手指一动,轻描淡写道:“杀了我,你永远也找不到它了。”
“无妨。”老者说道:“那就杀了你再说,一定还会有别人知道镜心的下落。”
黑蛟仰天嘶吼,画境震荡不休,连江水也沸腾起来。它飞起朝着四周喷吐出黑火,画境中山峦江河随之燃烧起来!
景澜握着一只铜铃轻轻一摇,一声鹤鸣传来,白鹤随之落在她面前。景澜翻身骑在鹤背上飞到高处,手持神魂剑朝天一指,剑上日辉闪耀,一道墨色雷火从天而降,正中黑蛟身躯,黑蛟落入水中,带起滔天巨浪!
但此间山河已经被黑火吞噬,黑蛟在江中翻滚片刻猛然飞起,狂吼着向景澜追去!
白鹤载着景澜在这山水之间与黑蛟缠斗,黑蛟张牙舞爪,不断喷出黑火。画境中的山川河流渐渐失去色彩,天空在火焰中一角翘起,画纸般向中间翻卷。载着景澜的白鹤也不复方才那般轻盈,隐约有消散的趋势。
这时那小舟上的老者站起,两指对着天空一点,一道紫光飞出,道:“去!”
白鹤发出一声哀鸣,双翼垂落朝江心坠去。景澜还来不及摇晃铜铃,那黑蛟便猖狂地发出一声嘶吼,尾巴一甩,吐出一道黑火,烈焰铺天盖地,霎那间震落了她手中的铜铃!
景澜耳畔风声呼啸,江水中一只鬼爪从水底探出向空中抓来。眼看避无可避,景澜紧握神魂剑竭尽全力引动雷火,这时一阵狂风吹过,一道青光从她眼前落下,立刻收拢化作一根绳索套住黑蛟!
黑蛟长啸一声,为挣脱束缚猛然飞起,那人眼带笑意,一手握住青光,同时指腹在景澜脸颊轻轻一蹭,抓住她的手用力向上一抛,借着黑蛟升飞将她拉了上来。
不等黑蛟再度张嘴咆哮,洛元秋眼疾手快扯了长了青光,绕着它的嘴巴转了几圈,彻底给绑死了。
洛元秋环住景澜的腰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早上还是要好好把饭吃了,你看现在哪里还抽得出空?哎,你的袖子怎么只剩下半截了?”
“……”
景澜侧过头,方才那般惊心动魄都不曾撼动心绪,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心漏跳半拍,低声道:“被火烧的。”
两人坐在黑蛟背上,洛元秋拽着绳打量着这条蛟龙,让它下落到岸边,感叹说:“啊,好大一条啊,这能吃吗,我都快饿死了!”
她说着还用手去扯黑蛟的鳞片,用力拔了一片下来。黑蛟猛烈挣扎,居然挣脱了青光的束缚,咆哮声顿时震动山河!
景澜眼疾手快抱着洛元秋从蛟背滚到岸边石滩上,洛元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景澜紧紧扣住她的肩头道:“你拔的那片是它的逆鳞。”
黑蛟痛得发狂,在空中左突右奔,很快就在画境里撞出了一个大洞,从洞中钻了出去。
“那就是逆鳞?我又不知道,”洛元秋一脸无所谓,拉着她站起来,说:“这就是画境吗?我以前听师父说起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景澜眉心微拧,道:“谁带你入宫的?”
洛元秋道:“涂山大人啊,我让他带我来的。”
景澜将涂山越在心中记了一笔,等着回去再和他算账,道:“他这时候倒是好说话,居然肯放你进来了。”
“我说我是进宫找道侣的,”洛元秋笑道:“他还问了我找谁,我说了你的名字。”
景澜:“……”
“我想你了,”洛元秋新鲜地到处看了一会儿,随口道:“看到有人在宫里放明咒我就猜到是你,你怎么样了,没伤着吧?”
景澜心中一暖,正要答话,洛元秋却道:“伤哪儿都行没事,别伤到脸就好。”
景澜伸手捏住她的嘴道:“伤没伤到脸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认得出来吗?你只认得出来馒头。”
洛元秋拍开她的手,笑道:“怎么认不出来,你是最好看的那个馒头,白面上一点红,馅儿是豆沙的!”
小舟上的老者隔江注视着她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身形如遭水洗,慢慢淡去,只剩下那竹竿在水面载浮载沉。
洛元秋回头看了一眼,青光化作长剑,道:“又见面了,前辈别来无恙?”
老者的声音回荡在江面:“别心急,很快就要轮到你了。”
“光说没什么意思,”洛元秋道:“前辈何不留下来,咱们比试比试呢?”
景澜担心她真去追人,拉住她道:“让他走,别管他了。”
洛元秋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拖到自己身后,低声道:“幸好我来找你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之前曾说过的古怪老头!他身上有三个影子,仅凭画境是困不住他的。不过奇怪,他怎么找上你了?”
景澜道:“因为他在找一样东西。”
画境剥落坍塌,逐渐缩小,露出阴云未散的天空,洛元秋好奇道:“什么东西?”
景澜无端生出想亲她一下的念头,最后只是在她掌心间轻轻一抚,道:“镜心。”
。
第198章 咒夜
戌时三刻,皇宫内城。
数名黑衣人攀上迅速城墙向周围散开,一人眺望宫墙后的殿宇,思忖片刻,取出一只长笛吹了数声,不一会儿四方有鼓点声传来,似在回应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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