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渡说起这些时波澜不惊,不带情绪地陈述,对上桑絮不可思议的目光,嗤笑说:“你真以为存在万人迷啊。”
桑絮听了心里发酸,“怎么谁都会碰见讨厌的人啊。”
完美如裴思渡,居然也会有人看不惯。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她太完美了,才得不到完全的喜欢。
桑絮自嘲般地想,裴思渡要是长相平常,不,是难看一点就好了。
这样无论是谈恋爱还是签协议,桑絮都会觉得自己受委屈,是个没占多少便宜的老实人。哪怕是被她的金钱腐蚀,被包养,赚的也算本分钱了。
起码不像现在,每次欺负完裴思渡都怀疑自己上辈子积了大德。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假设就是放屁。裴思渡要是长得难看,她被打动的几率变得更小,那对方不就是恶意骚扰下属的油腻领导嘛。
谁还陪她签协议,桑絮早就溜之大吉了。
正是因为太好看,才能迷惑人犯错误,痴心妄想啊。
“虽然是讨厌了点,但无非出自嫉妒或是利益,我犯不着放在心上,只要做好自己,解决相应的麻烦就好。”
裴思渡似是累了,往桑絮肩上靠去。“你不一样,你跟我完全没有矛盾冲突,却给我脸色看,我当然不能接受。”
学生来来往往,有牵手悠闲散步的情侣,也有行色匆匆,赶着做事的忙人。因为在宿舍区域,耳边总能传来学生刷卡通过后的机器声音。
桑絮大庭广众之下被她这么靠着,无端感到害羞,尽管这个行为不算出格。
她上大学时,经常夜里才兼职回来,校园里到处都是**温存的小情侣。她还心想,就算她哪天恋爱,也绝不会在校园里丢人现眼。
结果呢,才来几个小时,已经打脸了。
刚刚在林子里对裴思渡又亲又咬,末了抬头,才发现树上有监控。已经毕业的她跟脸皮本就很厚的裴思渡都不在意,平静地看一眼,然后走开。
现在裴思渡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完全做不到不给她靠,反而在害羞的同时有点享受。大学时候没能做的事,毕业后回来体验,也不差了。
万幸裴思渡驻颜有方,今天又因为要来学校,穿得不是正装,风格偏休闲。所以跟桑絮待在一起,别人瞧出来她们是情侣也好,以为她们是闺蜜也罢,起码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说她被富婆包养了。
桑絮这时候还在考虑自己的尊严。
她轻声说:“怎么没矛盾,我也嫉妒你啊。”
裴思渡将头抬起,兴致盎然地问:“嫉妒我什么?”
“漂亮,还不是一般的漂亮,美得气势逼人。智商高,能力强,钱还多。”桑絮说这些时,嘴都没彻底张开,听上去漫不经心的,很像敷衍。
只有她心里清楚,她是在掩饰她的情绪。
这些藏在心底深处,难以启齿的话,桑絮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给裴思渡听。可是在夕阳归山,飞鸟投临的时分,风吹得她冷飕飕的,她却推心置腹地说出这些。
或许是,她很想跟裴思渡坦诚一些事情,她总是不够真诚。
又或许是,裴思渡丝毫没有年长者的包袱,能自然地将遇到的恶劣的事情告诉她,让她心疼的同时又感动不已。
所以她说了。
但她的抗拒不是嫉妒,只是不想被完美的人刺到眼睛,所以选择避开。
裴思渡当她在开玩笑,桑小姐的嘴要么把人气得够呛,要么就狂逮着甜话说,真让人招架不住。“谢谢夸赞,非常受用,今晚都不舍得让你加班了。”
桑絮笑了下,好像很得意,“谢谢裴总,目的达成。”
裴思渡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下,宠溺地批评:“小坏蛋。”
桑絮被这个爱称喊得头皮发麻,接受不了,起身,低头看她:“所以啊,裴总监,别翻旧账了。我没有给过你脸色看,我那时候对谁都这样。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裴思渡嗔着瞪她眼,往停车处去,“那时候怎么知道你对谁都这样,还以为真的被你讨厌了,好奇哪里得罪了你。”
桑絮叹口气,说起实话来:“早知道五年后要栽在你裴总手里,靠你混口饭吃,我那时候肯定笑脸相迎。”
裴思渡故作感慨地摇头:“好吧,太现实了。”
桑絮嘿嘿笑了笑。
听裴思渡总结:“还好你被我感化,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冷淡地对我了吧。”
桑絮笑容凝固了下,缓缓敛起,不知道说什么好。
被保温着的心口,血液开始倒流,激起浑身的冷意,她霎时间厌恶起自己。
她跟裴思渡聊了许久,连时间都没注意,夕阳此刻沉了一半下去,路灯亮起。
天边的光不明朗,路灯的光太稀薄。
她的灵魂藏在阴暗处,鬼鬼祟祟地踮脚,伺机而动,吞噬她精心装饰的虚伪。
她们认真地在谈恋爱,好不容易将过去说明白,等人家畅想将来了,她却连话都不敢答。
因为她是一个自私到不愿意给别人将来的人。
五年前为了自己那点儿自尊,为了自卑心理不被发现,对友好的裴思渡没有礼貌。
五年后因为同样的理由,哪怕喜欢上裴思渡,裴思渡完全不介意她的一切缺点,她仍要辜负人家。
她这样的人多么可恶。
无需时间证明她的缺点,现在的她就已经配不上裴思渡的感情。
无需旁人指责,她的良心难得不安。
桑絮让沉默让裴思渡跟着陷入沉默,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脚步声仍是刚才的频率。
不能因为雪融化,花开柳绿,就以为温度不会再降下去。
上车以后,裴思渡神态自若,完全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吃什么?”
桑絮情绪低落,肚子饿了,却没食欲:“真不加班了?裴总。”
“换个称呼,裴总跟桑小姐,很难听啊,我们干嘛一直要这样叫。”
桑絮看着前面的路:“只是称呼而已,喊什么都一样。”
裴思渡笑了下,“我喊你絮絮?”
桑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想让裴思渡发现,迅速地偏过去,“不好听。”
开车时没有足够的注意力分给桑絮,裴思渡还当她是害羞:“可是我更不想喊桑桑,他们都这么喊,我不要跟别人一样。”
“就喊桑絮。”桑絮闷闷地答,忽地想起:“你给我的备注,不是阿羽嘛,叫那个也可以。”她上次逼着裴思渡把“黑心”两个字删了。
听到“阿羽”,裴思渡笑:“那你想喊我什么?除了裴总。唉,你也不愿意喊姐姐,总不能连名带姓吧,太严肃了。”
桑絮闭目,心里吐槽谈恋爱还是麻烦,裴思渡这么好听的名字居然不能喊全。
喊别的明明很怪,思渡?好刻意的套近乎啊。
“裴总,放过我。”她面露难色地求饶。
裴思渡于是不再纠结。她只想转移注意力,好让桑絮不要再沉溺于刚才的情绪里。
无论她在想什么。
第51章
车窗紧闭, 十月末的夜风已经不适合吹,被果断抛舍。
“我要去找封憬,展会后, 还没跟她当面聊过。晚饭我陪她吃, 你先回去。”桑絮跟封憬发消息商定着,顺便通知裴思渡。
回校虽然是早就约好了的事,但内容和发展却不在她预料之中。
桑絮说不清是开心多些还是难过多些, 想复盘看看自己从哪句话开始偏移轨道,却没有多余的精力。
只是迫切地想逃离裴思渡,她今天彻彻底底地为一个漂亮的、坦诚的、可爱的裴思渡心动。与她抛下工作,回到校园里谈恋爱。
本是美好浪漫的事情, 无奈, 她偏要拧巴。
她喜欢裴思渡的皮囊,欣赏她与生俱来的一切,但明确知道,不该靠近。
是什么时候开始, 拼命克服彷徨和恐惧, 大着胆子任由自己的心被干扰?
是知道裴思渡对自己感兴趣,还是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有关她的春梦?
亦或是,第一次吃醋, 失态地逃离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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