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只有义庄才有死人?”师父一边蹬她一边提溜起她的衣领,脚下生风,极为熟练的拎着她在萧府院墙上狂奔,片刻后师徒二人趴在了内院的一处院墙上。
这是一个极为雅致的小院子,种着两株白梅,新雪同梅花一色,站在嶙峋花树下的小少女一袭白衣,粉雕玉琢,在雪色映照下肌肤白皙仿佛吹弹可破,手中长剑银光如练。
她还没来得及为这纯白一色的景致发出惊叹,一道凛冽的剑光已经率先掠到她眼前,她尚未反应过来,师父已经一脚将她踹下了墙。
“何人?”少女脸色冷清,剑光像一捧大雪倾泻而下。
十七僵硬的偏了偏头,墙头后是雪后干净的天空,湛蓝如洗,全无人踪。
她立刻就知道这回她只能靠自己了。
“比、比武。”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
少女盯住她看了片刻,也不知信是没信,但好歹撤了剑,剑若惊蛰,闪的她眼前一花。
她挣扎着从雪堆里爬起后才看见少女手中又多了一把剑。
少女把剑递给她,神色肃然冷静:“比武。”
她愣了愣,后知后觉的记起自己方才摔下来的狼狈模样,以及一直到现在还在疼的屁股,然后她握住了剑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一刻钟后她被萧家护院扔了出去。
师父刚刚吃完一碗馄饨,剔着牙过来时好歹没忘了他还有个挨打的可怜徒弟,给她带了两个烧饼。
她捂着被打肿的右脸,一边啃饼子一边气愤质问:“你说让我瞧死人,这个明明是个活的!”
“在一个杀手心里她的猎物就应该是个死人,”师父批评她,“这说明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是了,在淳朴的村民眼里武功高强的都是大侠,但实际上他拜的这个师父却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杀手。
拿人钱财,夺人性命,每一个蜡丸都是一条命。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等等?刚才那个白衣的就是萧子余?”
“不然我拉你过来做什么?”师父鄙视道。
“不是说武林盟主家的是个小公子?!”
——所以为什么会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女啊!
没有人给她解答这个问题,师父带着她在风雪夜里觅食,只告诉她一件事,想要出师就要杀了萧子余,拿着萧子余的项上人头回谷,她就不再是谷里卑微的小十七。
由此开始她悲惨的半辈子,此后十年,她都在忏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手气那么催,怎么就偏偏抽中了萧子余呢?
——萧子余是这百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
而十七的毕生所学都只为了杀她。
不是冤家不聚头,聚头就撞个头破血流。
第157章 武侠天下第一
人和人的差距远看其实并不明显, 至少十七还在山上时就并没有认为自己差了萧子余多少。
她天赋不算差,又因为怕没饭吃格外努力,十来岁的年纪就可以单挑年纪比她大的师兄师姐, 有输有赢, 虽然输的时候比较多,但师兄师姐们都会很认真的告诉她, 她真的很不错。
所以即便运气差到抽中最强的萧子余, 她也并没有想要放弃的心思,直至今日。
十七摸了摸自己的脸,脑海中忽然又想起萧子余的剑。
剑势如破竹, 然而又滴水不漏, 以攻为防浑然天成, 她曾尝试以力破之结果自己撞上了人家的剑尖。
若不是萧子余反应迅速反身一脚踹在她脸上, 她就算不死一只耳朵也没了。
萧子余手下留情, 正好让她知道差距大如天堑。
03
十七愤然回山, 苦练三年, 十五岁下山时身轻如燕。
——她原本准备苦修武功,但师父告诉她萧家的剑法以快取胜以力破之,想要对付传承数百年的武林世家不太现实,以快制快的几率反而更大。
她下山后才知道萧子余已经名满天下。
——在一次武林盛会中胜了一位成名已久的前辈, 白衣长剑风华无两, 是每个闯荡江湖的少年郎都向往的模样。
萧子余一战成名,前来找她比武的人从崤山的山顶排到了山脚, 一个接一个拿好排队木牌就走, 好处是不用站在那儿傻等,坏处是会暴露身份。
十七心想她是一个杀手,这样的正经比武实在不符身份, 于是深更半夜穿上夜行衣准备再一次摸进萧氏山庄。
谁知萧家这两年学精了,防卫严密,她脚刚一落上围墙便听见铃铛清脆的响起来,刹那间火光四起,一众崤山弟子就将她围在了中央。
她三年闭关不是说着玩的,此时身形飘逸在人群中左闪右躲,像一尾灵活的鱼,任凭人再多也奈何她不得,当然,她也逃不出去。
闹了半晌已经有人开始爆粗口,骂骂咧咧着手下便是一慢,十七正等着有人失了耐性好钻空子溜进萧府,这时瞅准时机立刻冲上,还没冲出去眼前便是一道白亮的光。
剑光如练,人冷似剑。
与她一般大的少女踏着月色而来,身后耿耿星河如画,然后,一剑挑翻了她。
十七一头扎进土里,蒙面的黑布蹭掉了,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瞪过去。
萧子余收剑入鞘,顿了顿,见她还埋在土里不肯爬起来,眉头皱了皱,就在十七以为她会下令把她扔出去时,萧子余向她伸出了手。
少女清丽的眉眼严肃:“要按规矩来。”
——大概是认为她是来比武的。
十七噎了噎,许久,讪讪的点头,然后一瘸一拐的往黑暗深处走去。
她是个杀手,杀人总不能连目标的面都见不到。
于是她乖乖去山门处报上姓名领了木牌,坐等比武。
她在山下啃了两个月的烧饼然后提着剑再次上山。
萧子余每月只有固定的几个日子接受挑战,在十七以前已经连挑六人,出手剑光不乱,然而气息却有一丝急促。
十七觉得萧子余两次对她手下留情,她也不能趁人之危,于是收剑入鞘道:“你先运功恢复一下。”
她自认为她闭关后并不比萧子余差,上次被一剑挑翻完全是因为毫无准备,而且先前被人包围消耗太多,一对一,她对自己抱有信心。
萧子余看了她一眼,向来冷淡的眼里也有一丝讶异。
一战成名后来挑战她的人多不胜数,但真正找她切磋武功的却是极少,大多是准备踩着她的名头扬名的,只要能赢光明正大什么的都是浮云。
但这人倒是不同,萧子余不由得多看了十七一眼,然后很实在的一点头,坐下调息。
一刻钟后,调息完毕的萧子余尽全力给了这位可敬的对手巅峰一剑,十七,再一次的,被一剑挑翻。
只是这一回更悲剧,因为萧子余出手再无留情十七左腿上多了一个窟窿。
被萧子余打横抱进山庄时,十七心中一阵茫然。
她的腿自认是很快的,只是没有快过萧子余的剑,如果不是萧子余最后一瞬改切为刺,她可能就不是腿上多个窟窿,而是直接被削断半条腿了。
她开始觉得自己还是练错了方向,她若是运用内功与萧子余相斗就算不能赢,相持个几十招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坏就坏在两人比快,她慢了那么一瞬就足以一剑致命。
她突然很想欺师灭祖,把忽悠她死磕速度的师父暴揍一顿。
十七在萧家养伤,每天蹭吃蹭喝还蹭上好的金疮药,生活悠闲就是有些落寞。
她在萧子余手中一败再败信心受到打击,恰巧萧子余的院子就在她养伤的院子旁,她日日听着一墙之隔的剑身阵阵,每一剑都像是划在她的心上。
她想再去见见萧子余,刚一瘸一拐走到门口便有人将她拦住。
世家名门的剑法防着外人偷学,她很理解,所以也只远远望了萧子余一眼。
白衣的少女挥汗如雨,从清晨日出练到日暮黄昏 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尺子量出来一般剑气凛然。
每一个人的成功都并非偶然,萧子余是天才,但却从未懈怠,她又有什么资格如此自怨自艾?
心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像雨后初霁一抹阳光照在心上,她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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