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74)
宋迩摇了摇头:“没关系。”
裴霁仔细地端详她的神色,判断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宋迩发现了,她对她不信任了,她感到无所适从,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面对。
裴霁接下来就没有说话了,她还有很多问题,但都没有问。
睡觉的时候,宋迩跟着她,到了她的房门外。裴霁的按在门上,疑惑地望着她。
宋迩不知道会不会被拒绝,但她还是想试一试:“我可不可以和你睡?”
裴霁开了门,走进去,这是默许的意思。
她们都平躺在床上,间隔着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
宋迩心慌,教授像是变得游离起来,一下子就遥远了。她太过平静,除了在裴艺家里时的失态,后面都很平静,像是把情绪都压抑下去了。
“教授……”宋迩叫她,转头看向她。
房间里昏暗,睡眠灯昏黄的,裴霁闭着眼睛,宋迩头发因为转头在枕头上发出声音,沙沙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清晰。
裴霁睁开了眼,却没有看她。
“先前不告诉你是因为。”宋迩向她解释,“我当时看不见,我怕没法安慰你。还有就是,这是你们的私事,裴艺想要自己告诉你。”而她那时不知道裴艺已经不在了。
她没有把握,她不知道裴霁会不会迁怒她,也不知道两个月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会不会一下子都坍塌了,甚至变得更糟。
“裴霁,你别不信我。”宋迩低低地说,却始终不敢朝她靠近。
裴霁转了下头,望着她,她的眼底是死寂的一片,在看到宋迩时,出现了一点亮光,仿佛看到了黑夜唯一的星。
但她没有说很多,她只是叫了声:“小猫。”
宋迩还想说什么,裴霁伸关了睡眠灯,房间里彻底进入了黑暗。
第57章
裴霁睡得不好,一整晚都没有过完全的睡眠,脑海有一根弦绷着,让她始终都留有一丝清醒。
她梦见了很多人,很多事,在很阴晦的背景,她不在其,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好几次醒过来,再睡着时,又会接着梦,于是她干脆也就不挣扎了。
她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她睁开了眼睛,梦断了,映入眼帘的是她的卧室,还有宋迩。
“你发烧了。”宋迩担忧地说,她用心贴了贴她的额头,烫得厉害,“我去给你倒水。”
裴霁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卧室里的灯光让她有种梦境与现实撕裂的感觉。
宋迩很快回来了,她带了杯水,还有体温计。
“先喝一点。”她把水杯送到裴霁边。
温的。
裴霁械地喝了一口,才发现喉咙很烫,呼吸也是灼热的。她吞咽了两口,觉得舌头发苦。
宋迩把体温计有酒精消毒了,温声对裴霁说:“教授,张口。”
裴霁听话地张口,把舌头翘起来,容纳下体温计。
按了里的计时器,宋迩说:“你的额头很烫,如果温度高,我们让医生来家里给你看看,好吗?”
裴霁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抬眼望了窗外,还是黑的,没有一丝光亮。
大概还不到凌晨五点的样子。
宋迩没有得到她的回应,眼满是担忧。她在床边坐下来,但没有挨着裴霁,而是留出了一点距离。
到了时间,她说:“可以了。”
裴霁拿出了体温计,就着灯光,自己看了眼,十九度。
等她看完,宋迩才接过来看。
看了一眼,她立刻拿起:“我叫医生来。”
“不。”裴霁不愿意。
宋迩不得不安抚她:“体温太高了,生病要看医生,你应该最懂这个了啊。”
裴霁依然说:“不。”
她望着宋迩,眼神固执。
宋迩没办法,只好说:“那我们吃点退烧药?”在裴霁拒绝前,她先说,“药片不苦的,吞一下很快。”
裴霁看着她眼逐渐浮现的哀求,垂下了眼眸,点头。
宋迩生怕她反悔,忙说:“我去拿药。”
家里有药箱,药箱里备了常用药。宋迩仔细看了说明书和服用剂量,取了药片,让裴霁吞服。
裴霁吞了药,重新躺下了。
宋迩给她盖好被子,想到物理降温的办法。裴霁睁开了眼,说:“你也睡。”
她这个样子,宋迩哪里睡得着。
“教授先睡,我去拿毛巾给你湿敷一下。”宋迩温声哄她,“给你擦擦,会舒服些,很快的,一下就好了。”
裴霁却坚持:“你也睡。”
她的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因为发烧干得起皮,眼睛里却还是干干净净的关心。她记得宋迩刚出院,也需要休息。
宋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她能代替教授生病,就好了。她顺从地躺下来,说:“好,那教授也要好好睡觉。”
裴霁闭上了眼睛。
但她却睡不着了。身体很烫,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烫的,喉咙干涩,头晕,太阳穴的位置像有个打桩突突地震动。
裴霁很难受。
宋迩睡在距离她一个身位外的地方,裴霁知道,是因为她的抵触,宋迩不敢和她太近,怕让她生气。
可她很想她能到她边上来,让她不至于身周空荡荡。像是她始终一个人。
但宋迩总是很由着她,也惯着她,她不高兴,她就远远地躲开,等她愿意和她说话了,再靠近,像小猫一样,把爪子搭在她的上,向她软软地撒娇。
可裴霁反悔了,她不想宋迩离得这么远,她想宋迩能靠近些,像她承诺的,她是她这边的。
她反悔了,宋迩却总不来。
她难受得翻了个身,身体烫得像在火炉里烧。
“很不舒服吗?叫医生好不好?”宋迩在她身后说。
裴霁背对着她,拧紧了眉,没有出声。
床那边传来轻微的动静,宋迩靠近了些,她用心贴了一下她的额头,很快就退开了,她有些着急:“没有降温,好像更烫了,不能不看医生了。”
她终于强势起来,像是担心裴霁反对,没给她开口的会,一边说一边就拿起了,拨了个电话。
裴霁听着她跟电话那端说她的症状,报上家里的地址,她侧了下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宋迩说完了,她把放下,告诉裴霁:“医生很快就来了。”她说完想到刚才教授是拒绝看医生的,她叫了医生来,又违背了她的意思,她大概更觉得她不是她这边的了。
宋迩看着裴霁拒绝交流的背影,有种深切的无力感。
医生住得不远,来得很快。
宋迩给裴霁盖好了被子,才去开了门。
医生进来后,动作很轻,先测了体温,然后问了裴霁几个问题,裴霁答了,医生有了数,给她开了药,又说,这么高的体温,得挂盐水。
他带的东西很全,很快就配好了药,来给裴霁打针。
针扎进她的背,裴霁没觉得怎么样,边上看的宋迩却拧紧了眉,安慰裴霁说:“一下就好了一下就好了。”
仿佛比她自己在医院里扎针时还疼。
医生打完了针,说了他明天上午再来,就离开了。
窗外蒙蒙亮了,已经快要黎明。
宋迩几乎一晚上没睡,她站在床边摸了摸裴霁的脸,还是烫,还有些汗意。她记得发烧后能出汗,就可以把体内的热意散出来,就能退烧了。
宋迩安心了些,用湿毛巾,给裴霁擦了脸和,然后找了块方巾浸湿了拧干,贴在她的额头上,这样既可以降温,又能让她舒服一些。
裴霁睁开了眼睛,她越来越昏沉,却始终睡不着,她看着宋迩,还是没有开口,但看着宋迩的眼神分明脆弱而委屈,分明想要宋迩能抱她一下,能和她靠得近些。
她太不善于讨好,撒娇,以至于怎么都说不出她的想法。
她好像是森林里一棵最孤独的树,哪怕周围有很多的树很多的同类,她都是被孤立出来的一棵,她孤独了太久,也没有依靠过别人,当喜欢的人就在她身边,她想要她能抱着她疼疼她时,却难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