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100)
“这样啊。”唐韵道:“这项目成了,哪天出来和阿姨吃个饭?”
黎言之想几秒:“唐阿姨参加科技会吗?”
“你说汽车科技会啊?”唐韵道:“我收到邀请函了,你也去?”
黎言之笑:“嗯,到时候见吧。”
唐韵嗓音温和:“到时候见,是后天吧?有点可惜,我原本准备后天去看你父母的。”
黎言之敛起笑意。
后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她挂了电话后按下内线让娄雅准备两束花。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越发的闷热。
今天不适合任何户外活动,祁蔓从厂房出来后原本准备去墓园,看了会天气她还是去隔壁超市买了两个甜筒,她坐进车里,打开空调和音乐,尽量让自己舒展开,让情绪惬意,但她失败了,甜筒慢慢融化她也没吃一口,最后还是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祁蔓在车里坐了半小时后导航去墓园。
二十五年,她没来过一次,甚至当周芙不存在,她只有一个母亲,就是她的养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么想的,可是真当要去看周芙时,她还是无法抑制的难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锁在她胸口,难以消化。
祁蔓跟导航晃晃悠悠来到边郊的墓园,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但是没几辆车,天热,她想将车停在树荫下,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靠树边的位置,下车后她在附近寻一圈才找到个卖花的,花不新鲜,被烈阳晒得失去水分,恹恹的,店员让她买束假花,祁蔓摇头,选了半天,才选了一束白百何。
她捧着花进墓园,门口有位大爷,见到祁蔓他笑呵呵,祁蔓也回以淡笑,她落落然往前走,根据便签上的提示,第三排第五个。
祁蔓没来过这里,她方向感又不好,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大爷看不过去喊道:“姑娘,找哪家啊?”
祁蔓站定道:“我找张春山的夫人,周芙。”
“张总家的啊,看到那条小道了吗?从那进去才是。”大爷指了个方向,祁蔓微点头,顺着手指的方向进去,里面别有洞天,清一色汉白玉墓碑,和外面稍显杂乱不同,这里陡然有种庄严感,大约有钱人都是这样,喜欢与众不同。
祁蔓扫眼四周,没找到周芙的墓碑,反而先看到一人。
黎言之身后有动静,她保镖道:“黎总,祁小姐来了。”
祁小姐?
祁蔓?
她怎么来这里?
黎言之愣两秒转头,看到祁蔓捧着百合花站在不远处,四目相对,祁蔓只觉得尴尬。
“黎总父母也在这?”祁蔓问完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这里几乎都是市里的‘名人’,黎言之的父母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她为了缓解尴尬看向墓碑,汉白玉的墓碑上贴两张照片,都很年轻,黎言之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看我——”祁蔓抿唇:“看我妈。”
这声妈可比爸容易叫出来。
黎言之微点头。
骄阳下两人比邻站在墓碑前,祁蔓顿觉气氛僵住,她道:“那我不打扰黎总,先走了。”
黎言之看向她转身的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纤细,笔直,她站在祁蔓身后,唇角动了动,喊道:“祁蔓。”
祁蔓身形顿住,没回头,黎言之道:“代我向伯母问声好。”
近在咫尺,她却还要人带话,祁蔓抬头挺胸,嗓音清泠:“谢谢。”
她踩着细高跟迅速走出黎言之这处,第三排在最前面,祁蔓越靠近心跳就越快,瞄到不远处的墓碑上隐约有周芙两个字时她脚步慢下来,轻轻走过去。
还没弯腰放下花就听到身侧有幽幽声音:“姐姐,有水吗?”
祁蔓吓一愣,所有酝酿好的悲伤情绪差点没被这声音惊飞,她转头看,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趴在几米外的墓碑旁边,有气无力的样子,祁蔓放下花走过去,见到女孩满脸通红,唇瓣干涩,看样子是快要中暑了,女孩见她走过去喊道:“姐姐,有水吗?”
“在车上。”祁蔓道:“你是不是中暑了?我扶你出去?”
“我腿软。”女孩要哭的样子:“我还头晕。”
祁蔓碰她手臂,很烫,脸上更红润,她手摸了下,温度太高了,祁蔓道:“我带你去车上。”
她说完准备扶起女孩,托了下发现有点重,又是高温,两人汗淋淋,接触的肌肤没几秒就磨得发红,这样不行,祁蔓想到黎言之就在不远处她说道:“你等我几秒,我去叫人。”
她说完转身,衣摆被人攥住,祁蔓低头看,女孩白净的手背全然通红,明明很虚弱,拽她的力气却不小,似乎怕她一走就不回来,祁蔓心底被触动,她扶着女孩坐在墓碑后面阴凉地,说道:“等我几秒。”
何辞手被松开,她抬头看,祁蔓身形高挑,瘦瘦弱弱,刚刚扶她那几分钟脸上满是细汗,双颊绯红,一双眼却异常的亮,她红唇动了动,似乎说什么,但何辞耳边嗡嗡的一点听不到,她只觉得浑身麻痹,想站起来都不能。
有种要死在这里的错觉。
何辞欲哭无泪,她只是准备来找她妈哭一场,回去再找她爸算账,谁知道今天温度过高,她哭着哭着居然中暑晕过去了,等到醒来浑身烧灼的难受,想走出去却发现双腿软了,喊人也不行,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手又抖又麻,心脏还异常的疼,就在她快要绝望时身边有高跟鞋的声音,她抬头,看到了祁蔓。
“这这这!”刚刚离开的声音又回来,似乎贴在何辞的耳边:“这里!”
何辞抬眼,见到祁蔓小跑过来,她额头上满是细汗,胸前被浸湿,露出很漂亮的天鹅颈,何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一把抱起,往外面走去。
身后祁蔓和黎言之紧跟着。
黎言之在看到女孩俏颜时顿了下。
祁蔓赶超她前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祁蔓的车停在阴凉处,她让保镖把何辞放在自己车上,随后又给她拿矿泉水,何辞猛地灌进去半瓶,终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你还好吗?”祁蔓道:“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何辞抬头,祁蔓神色很紧张,不时伸手探她额头,见到温度明显降下来才松口气,何辞心尖一动,她说道:“姐姐,我没事,就是中暑了。”
好在时间短,要不然现在就该和阎王爷见面了。
祁蔓见她体温降下来才松口气,她道:“你再喝点水。”
何辞又喝了一大口,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她就像是从鬼门关跑了一圈,最后祁蔓一把将她拽回来,这让何辞对祁蔓有种别样的依赖。
祁蔓没想那么多,见到她人没事才将包扔在副驾驶,刚刚那一通跑她也快累死了。
“你家在哪?”祁蔓道:“要我送你回去吗?”
何辞看着祁蔓,捏紧矿泉水瓶,鼻尖一抽一抽,泫然欲哭的样子,祁蔓蹙眉:“你怎么了?”
何辞哽咽道:“我父母都没了,我是孤儿,我不知道去哪,我找工作人家不要我,我刚被房东赶出来,我想再来见一见父母干脆就随他们去吧……”
黎言之走到祁蔓身边就听何辞哭诉,她眉头拧的比祁蔓还紧,一双眼就这么盯着何辞,满脸不悦。
祁蔓听着有些难受,她拍拍何辞的后背:“别急别急慢慢说。”
“姐姐。”何辞仰头,小可怜一样:“对不起……”
“没事。”祁蔓还拍她后背,何辞借机投进她怀中,双手紧紧抱着祁蔓:“姐姐,刚刚你救了我,你就是我救命恩人,我这辈子报答不了你,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祁蔓听到这套古老说辞笑:“小妹妹,你多大了。”
何辞眼神一闪,乖巧道:“比成年大一点。”
她说完又开始抽噎,祁蔓只好拍她后背,一边看戏很久的黎言之黑脸咳嗽一声,听到她声音何辞缩在祁蔓怀中,哼唧的嘤嘤嘤,祁蔓安抚她几句之后说道:“你再喝点水降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