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92)
这个事实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忍不住地揪着自己的心口。
商鸣会和徐晚静结婚这件事突如其来地化作一把尖刀刺向了他。
他一直恐惧的,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猝不及防地狰狞地扑向了他。
商鸣会变成别人的爱人,不再是他可以依靠触碰的对象。
他强撑出的冷静在这一刻悄然裂出了一道细缝,铺天盖地的绝望从这细缝里涌入了心口。
他伸出手,甚至是有些颤抖地去拨打了商鸣的电话。
就和之前每一次一样,商鸣接起来的很快。
“沉言。”商鸣声音温柔地叫他。
商鸣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温柔到不可思议,仿佛把命都可以给他。
可是郁沉言却迟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从来都是信任商鸣的。
这是他渴慕已久的暗恋对象,是他的家人,是他可以交付后背的人。
他们从无隐瞒,也绝无背叛。
可如今,商鸣开始欺瞒他了,还是在结婚这件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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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郁沉言尽量冷静地问道。
他心里还隐秘地祈求着,最起码,商鸣能和他说实话。
可是他下一秒就听见商鸣说道,“在外头还有一些事情,待会儿回来,你吃过晚饭没?”
郁沉言捏紧了手机。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面色一定是扭曲的。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置身于孤岛的感觉,即使是当年为了爬上郁家家主的位置,腹背受敌,他身边也有商鸣和言明恩支持着他。
可如今,言明恩死了。
而商鸣,他最爱的人,也是最为信任的人,对他说谎了。
一滴眼泪从郁沉言眼角滑下来。
他从来没觉得心口这样难受过。
“沉言,你怎么不说话?”商鸣有点奇怪。
我该说什么,祝你和徐晚静,百年好合吗?
郁沉言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他唇齿间弥漫开来。
“没什么,我挂了。”
他的声音是有点抖的。
这些日子商鸣陪在他身边的画面,约好的两个人的单独度假,还有那些放在他房间的花,都在他的眼前逐渐远去了……
他无法控制地,在声音里泄露出了一丝颤抖。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他把那个翡翠玉器从副驾驶上拿了过来,打开车门,扔在了地上。
那个温润的,代表着吉兆,据说很养人的翡翠玉器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漂亮的绿色碎在灰色的地面上,竟也有种破碎的美感。
第93章 火烧
郁沉言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的车才停下来,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他离开那个工作室后,本来是准备回到自己在城西的一处住宅的。那是他和商鸣都很少会去的一座房子,他不想回兰庭了,不想可笑地,像个被抛弃的人一样在那个别墅里等着商鸣。
可是车开出去以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开车。
所以他用最后的理智调转了车子的方向,停在了一个巷子的树下。
车子一个急刹停住了,郁沉言的身体也跟着往前冲了一下,但他很快抓紧了方向盘,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明明是面无表情,胸口却一起一伏,像是呼吸困难,快要喘不上气了。
方向盘在他手下发出轻微地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扭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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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沉言就这样在车里坐了许久。
他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像一尊佛,也像一尊修罗。
那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夏天的白天总是格外长,可是现在却也日落了,周围一片暮色,只有远处高楼上的灯光一如既往的闪烁着,微微照亮了车内。
照亮了郁沉言许久没有眨动的眼睛,和他不知道何时红了的眼眶。
郁沉言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
他只是沉默地想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商鸣和徐晚静般配的背影,那个碎在地上的玉器,和商鸣对他说话的声音。
那不是别人,那是他最信任的,这辈子都不会怀疑的商鸣。
是在他年少时候为他抵抗枪林弹雨的人,是曾经跪在他脚下,许誓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
他以为这世界上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他,商鸣也不会。
可原来到头来——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商鸣已经在准备离开他了,并且学会了欺瞒他,用温柔和体贴麻痹他,背地里却和心爱的女人去选结婚戒指。
郁沉言惨然地笑了一声。
他现在完全相信商鸣已经察觉了他的心思,察觉了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多么贪婪和隐晦,否则怎么会连结婚这种事都要瞒着他?
商鸣在怕什么呢?
怕他恼羞成怒,去伤害徐晚静吗?
郁沉言又笑了一声,笑得很轻,满是自嘲的意味。可他的睫毛已经被泪水弄湿了,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泪顺着脸颊一路淌到下巴上,最终滴落在了他的西装裤上,晕开一个湿湿的痕。
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也曾经拎着枪和自己的叔伯对峙,他只会担心自己行动不够快,下手不够狠,可他从来没有茫然地不知道方向过。
可如今面对商鸣。
他却第一次变成了一个懦弱的普通人,犹豫不决,徘徊不定。
他甚至,心软且卑微地祈求着,祈求着商鸣不要对他太狠——他害怕他去和商鸣对峙的时候,商鸣怜悯犹豫的目光。
简直是可耻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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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沉言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缓解自己的头晕和胸闷,但是在他刚刚感觉好一点的时候,他的车窗被人敲响了。
他一开始还没留意到,可是那敲着车窗的人似乎非常坚持,一而再再而三地叩击着窗户,不断用噪音提醒着他。
郁沉言厌烦地抬起头。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交警,可随即他就发现车把手居然被人拉动了,他的眼神冷了下来,是他大意了,居然会有这种不锁车门的错误。
一瞬间,多年养成的警醒让郁沉言在车门被拉开的瞬刻从座位底下抽出了手枪,抵在了那个推门而入的人头上。
来者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有一双漂亮柔软的嘴唇,挂着郁沉言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看见郁沉言的一瞬间,哪怕被枪指着额头了,脸上流露出的却不是害怕,而是惊讶。
只是迟疑了两秒,他就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郁沉言的睫毛,那长而密的睫毛,挂着一颗还未干涸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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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先生,好久不见。”周云辛轻声说道,他对着郁沉言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想搜身请随便。我只是刚刚就看见郁先生的车,一路跟到了这里,看见你一直没出来我才想来看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流连在郁沉言的脸上。
郁沉言的脸其实并不狼狈。
有些人即使哭泣的时候也是高傲的,那张脸还是这么矜贵优雅,睫毛和嘴唇却都这么湿润,让这高傲里掺杂了一丝脆弱和茫然。
……反而更加勾动起别人心中的渴念。
郁沉言盯着周云辛看了两秒,收回了枪。
“你来干什么,出去。”他没心思和周云辛纠缠。
可是周云辛却一反常态,没有滚下去,却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嬉皮笑脸。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郁沉言,眼神里黑沉沉的,像是在思考什么。
郁沉言不耐烦了,准备赶他立刻滚。
可是周云辛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动作定在了那里。
“我还从没看见郁先生你哭过,”周云辛轻声道,“可你实在不像会为了工作和家庭流泪的人。那应该就是感情了。”
他像是察觉到郁沉言身体一瞬的僵硬,轻轻勾了下嘴角,“您在感情上,真是苍白得可怜。”
“这和你无关吧?”郁沉言冷声道,视线一瞬间阴冷下来,“周云辛,我可能是对你太客气了,让你这么不知分寸。滚下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可周云辛却胆大包天地按住了郁沉言的手,他直视着郁沉言的眼睛,吐字清晰地说,“是商鸣让你变成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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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安静了几秒。
有那么片刻,郁沉言是想把枪再次抵到周云辛的额头上的,这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揣测他的心思,还出言讽刺。
他可不是什么温柔宽厚的长辈,他向来睚眦必报。
“郁先生你的眼神真可怕,”周云辛显然不怕死,他神态自若地解释,“你不必惊讶。周家从来不是什么平静的地方,我作为幺子,我妈是我爸第三任也是最年轻的太太,我在周家的日子一开始可不好过。”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不断揣摩我爸的心思,从两三岁就会讨人喜欢,讨好所有有用的人,”周云辛语气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喜欢上你以后,我也一直揣摩着你,收集着你的信息。我自然在这些蛛丝马迹里,察觉到了郁先生你到底爱慕着谁。”
周云辛顶着郁沉言充满压迫的视线,手掌从按着郁沉言的手,变成了手指相扣,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郁沉言的掌心。
“郁先生,我无意打探你为什么这么伤心,这是你的隐私,我不会窥探的,”他很乖觉地对郁沉言笑了一下,然后诚恳地,充满诱惑地对郁沉言说道,“我只是想陪一陪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这种难过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了解你心事的人陪着喝酒吧。”
郁沉言的眼睛眨了眨。
他的眼泪早就干了,可眼眶周围还微微有些红,嘴唇紧抿着,眼神也是冰冷的。
可是周云辛像一个被毒药侵蚀的人一样,心里微微叹口气,心想郁沉言这副模样,怎么就这么对他胃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