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15)
郁辞扫了一眼周围浓厚的学习氛围,也不好意思继续摸鱼了,专心开始写他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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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郁辞没想到的是,他今天报告写完,一个学姐求他帮忙准备一个社团的资料,忙得他吃完晚饭就又回了图书馆。
而方汝清干脆在位置上没动过,连晚饭都没吃。
他们两个人竟然成了图书室里最晚离开的几个人,郁辞写完所有东西,终于可以收拾回家的时候,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页面上还是空空荡荡的,乔鹤行并没有告诉他今天是否回来。
郁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他像个空后闺房的新婚丈夫,乔鹤行则是那个去了娘家就不回了的新媳妇。
他被自己的想象力逗笑了,收起手机和包往外走,等电梯的时候,方汝清也出来了,拎着他的电脑包和郁辞站在一起。
电梯到了,郁辞和方汝清一起走进去,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
学校里最后一节晚课应该也结束了。
今天好像还有台风预警。
他正在思考今天要不要回郁家,突然,电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郁辞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电梯就直直地往下坠落。
这是三楼。
好在电梯在二楼和一楼之间的地方停住了,再往下坠,郁辞跟方汝清今天就出不去了。
郁辞惊魂未定地抓着电梯里面的一个扶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腿都软了,心脏砰砰砰直跳。
而偏偏这个时候电梯又抖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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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鹤行站在阳台上透气。
在他身后,他父亲的智囊团还在商议着什么,他今天代替父亲参加了一个私密的宴会后,就来了这里,跟听智囊团报告他那两个哥哥最近的动向。
乔浚是个做事鲁莽的草包,说两句狠话就以为自己厉害了,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他的大哥乔衡,比他年长了十岁,看着温和有礼,却是个和乔浚完全不一样的狠角色。
乔鹤行冷笑了一声,点了一支烟,是很淡的薄荷烟,他的烟瘾并不重,只有偶尔才会抽一根,后来发现郁辞不喜欢烟味以后,几乎就戒掉了。
只是今天实在心烦意乱,他才抽了几根。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郁辞大概已经从学校里回来了。
乔鹤行吐出一口烟雾,心想,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想起郁辞穿着睡衣趴在沙发上的样子,眼神软了一软,被今天的人和事搞得浮躁的心情也平静了一点。
他突然很想听一听郁辞的声音,软绵绵的,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一样。
乔鹤行往房间里面看了一眼,掏出手机拨打了郁辞的电话。
但是电话响起来好一会儿,郁辞才接。
“喂,学长吗?”郁辞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在信号很不好的地方,“我这边……”
“你在哪里?”乔鹤行问道,郁辞显然不是在家。
郁辞看了看漆黑一片的电梯,想了想,飞快地回答道,“我被困在学校的电梯里了,维修的人还没过来,信号不好,就先不和你说了。”
乔鹤行眉头一紧,“哪里的电梯?”
“图书馆……”郁辞小心翼翼贴着墙壁,“现在信号不好,灯也没了,但是暂时没事。”
“我待会儿过来。”乔鹤行摁断了电话。
郁辞惊讶地喊道,“学长?乔鹤行?”
可是电话已经挂断了。
乔鹤行走回房间,跟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交代了几句,就拿上西装出门了。
第16章 心安
电梯里又重新陷入了安静,只有郁辞手机屏幕上微微的亮光,照出了这方狭窄的空间内的情景。
方汝清靠在另一面墙壁上,屈腿坐着。
地上放着郁辞和方汝清的包,郁辞坐在电梯的角落里,他的手臂刚刚磕到了墙上,又蹭到了墙上的一个画框,划出了一条几厘米的浅浅的伤口。
刚刚这个电梯毫无征兆地往下降落,好在最后卡在了一楼与二楼之间,电梯里的灯挣扎了几下就熄灭了,一片黑暗中,郁辞和方汝清摸索着打了电梯内的急救电话,然后就一直安静地等着维修人员的到来。
然而也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直到刚刚乔鹤行打电话过来,维修人员都还没有到。
郁辞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电量,好在他刚刚充过电了,还有73%,够用了。
方汝清也听见郁辞刚刚那一通电话了,他像是有点奇怪,问道,“乔鹤行要过来找你吗?”
郁辞手机上还停留在乔鹤行的通讯录页面上,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摁了关机键。
电梯里顿时又陷入了黑暗。
但是一片黑暗中,知道自己的表情不会被对方看见,郁辞反而多了点心安的感觉,回答道,“是的,他说他马上过来。”
电梯里沉默了一会儿。郁辞以为方汝清只是一时好奇,得到了答案就不会再问了。
没想到几秒后,他又听见方汝清的声音,在漆黑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那他还挺在乎你的,”方汝清直白地问道,“你们两个是恋人关系吗?”
郁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瞪着方汝清那个方向,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们最近不是经常在一起么,而且乔鹤行身边的人说他最近都不出来了,说是回家有人等,”方汝清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讲一件平淡如水的小事,“跟乔鹤行住在一起的人就是你吧?”
“更何况,”方汝清顿了顿,郁辞似乎听见他隐约嗤笑了一声,“乔鹤行这个人,如果不是在乎你,你别说是困在电梯里,你就算现在送去医院抢救,他也只会装模作样表达一下问候。”
这方汝清和乔鹤行的关系,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好……
郁辞默默地想道。
他靠在电梯的墙壁上,手指无意识在膝盖上画了个圈,恋人关系啊……听上去真是又美好又让人心动。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这是真的。
他和乔鹤行就是一对平凡的,同居中的情侣,每天互相等对方下课,一起回家,牵着手入眠。
可惜他不是。
“你猜错了,我们不是恋人,”郁辞低声说道,“我们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他借住在我家,算是……亲戚吧。”
其实他和乔鹤行住在一起,小范围内也不算秘密了。
借住关系,是他对外的统一口径。
倒是乔鹤行在这个问题上有点不靠谱,上次郁辞亲耳听见他对一个学姐说,他现在是靠郁辞养着的关系,所以要蹭郁辞的房子住。
乔鹤行一本正经说这些话是很唬人的,那个学姐明显相信了,愣愣地点头,甚至有点同情地看着郁辞。
郁辞想到这点,又忍不住泛起一点笑意,他总是很喜欢乔鹤行偶尔流露出的不一样的一面,一点也不高冷了,反而还有点可爱。
方汝清不知道信没信,淡淡说,“这样啊。”
但他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但是待会儿乔鹤行过来,发现只有我和你困在一起,肯定很不高兴。”
他像是觉得这事情很有趣,低低地笑了一声。
郁辞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深意,默默在心里吐槽:当然了,你俩一看就关系不好,学长能高兴才怪。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郁辞不是活跃的性格,方汝清就更不爱多话了。两个人被困在一起,交流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但是方汝清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对郁辞的人际关系很感兴趣一样,突然问道,“你跟许呈是很好的朋友对吗?”
郁辞乖乖回答,“是啊,我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方汝清停顿了两秒,又问,“那你很了解他?”
“嗯,我们认识了八年了,基本上他什么事情我都知道。”
“那他有没有和你提过……”方汝清反常地有些犹豫,一个问题在他舌尖反复,却迟迟没有问出来,“他是不是以前离家出走过,十六岁的时候?”
“啊?”郁辞一蒙,“离家出走?”
他想了想,“没有啊,他年年会出去旅游是真的,但是没有离家出走过。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方汝清沉默了一瞬,“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郁辞敏锐地感觉到方汝清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一瞬,明明在一片漆黑里,他看不见方汝清的表情,却无端地觉得他有点难过。
之后方汝清就再没问过问题了。
他像是用完了今天的说话余额,如果不是清浅的呼吸声,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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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辞在黑暗里又无聊地等了十来分钟。
他的电话第二次毫无征兆地响起来,上面跳动的依旧是乔鹤行的名字。
郁辞接起电话,听见乔鹤行的声音微微有点喘。
“我在图书馆的电梯外面,维修的工作人员也过来了,”乔鹤行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电梯里信号还是不好,“你别害怕。”
其实郁辞是不怕的。
虽然电梯里很黑,现在的情况也有些危险,可是他一点不怕。
但是乔鹤行这么温柔地让他别怕,他却像是小孩子突然找到了依靠,一下子变得娇气起来,想要向大人展示自己的伤口,要他为他心疼。
“我知道,”郁辞抬头看着电梯门的方向,“你在门外吗?”
“在,”乔鹤行的回答简短有力,“我就在你旁边。”
郁辞的心跳了一下,他的手指忍不住在黑暗中,悄悄地去触碰了一下电梯的门。
他当然知道乔鹤行不会就在他手指触及的地方,但是隔着这道门,就是乔鹤行,他赶过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