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重晚光(75)

　　看着面前向晚光和七七的互动，奚南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知道向晚光有多温柔，曾经也被向晚光这般对待过，而正因如此，现在看到向晚光这样对七七，哪怕对方是一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孩子，奚南还是忍不住羡慕。
　　奚南羡慕七七能得向晚光如此对待，更羡慕七七的母亲，那个和向晚光在一起的女人。他甚至有一点吃醋，哪怕他没有吃醋的资格。
　　见向晚光要走，奚南从自己的世界回神，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哑着嗓子叫了被他放心里妥善珍藏的人的名字，“向晚光。”
　　牵着七七手要离开的向晚光，听到奚南叫他后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奚南看向晚光这样，胆子大了点，低头笑笑给自己打气，然后往前一走，拽住向晚光手腕，抖着声音说，“我请你吃饭。”
　　看着奚南拽住他手腕的手，向晚光嘴角的弧度彻底垮了下去。
　　这是两人时隔七年的第一次肌肤接触，但它带给向晚光的却没有任何喜意，反而让他只想用力甩开奚南的手。
　　向晚光不想和他有任何亲密接触，光奚南手触碰到他都不行。
　　所以向晚光在沉默一会，没有回答奚南的邀请，而是冷着声音说，“手松开。”
　　奚南眼皮微颤，犟着没肯松手。
　　向晚光紧抿着唇，盯着奚南白皙的手腕，眼神变了又变，重复了刚才的话，“松开。”
　　奚南见向晚光是真生气了，没敢再拉着他的手，有些不舍地松了手，声音也弱了下去，“也不早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向晚光转过身和奚南面对面，稍微低头直视奚南的眼睛，在看到奚南眼里的恐惧后，忽然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奚南。”向晚光叫他，语气正经，不带一点熟稔，仿佛他们从未相识。
　　被点名的人抬头，看着向晚光突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而这股预感让奚南下意识回避到安全的位置。
　　只是奚南还没来得及阻止向晚光说话，就见向晚光笑了下说，“有必要吗？”
　　奚南垂在身侧的手拽成拳头，紧抿着唇没说话。
　　向晚光睨了眼低下头看不见表情的奚南
　　，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提了提嘴角笑，并没有因为奚南这样而把话题止住，相反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心。
　　向晚光其实还有很多说要说，只是看着一边乖乖等他的七七，再看任他怎么说都沉默、完全不像当年的小少爷的奚南，忽然就心里一阵烦躁，觉得挺没意思的。
　　但总的来说，对于七年后的奚南，向晚光的态度始终如一，他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当年的感情在几年前就画了句号，而从今以后，他和奚南是两根平行的线，没有相交的可能，也没那个必要。
　　“可能上次我的话没说清楚，以至于你没弄太明白。”
　　“那这次我再说一遍，希望你能听懂，并且记在心上。”
　　奚南心中不安，大约猜到向晚光要讲什么，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向晚光便抢了先说话。
　　“奚南，七年了，这代表着什么？”向晚光咄咄逼人，话不留情道，“代表着已经你和我已经是过去式了。”
　　“到此为止了。”
　　“而我以后的人生，跟你没一点关系的。”
　　向晚光笑了起来，忽然想到那年机场，他气喘吁吁的在奚南登机前赶到机场，就是为了挽回年轻的爱情。
　　然而奚南站在另一个男孩子身边，笑得十分开心，并且还任由那个男生叫独属于他的称呼。
　　若仅仅是这样，向晚光也没什么，因为在他这里，奚南的意愿最重要。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奚南糟践了向晚光一颗真心。
　　“是你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让我别再粘着你？”向晚光笑了起来，声音温柔道，“南南是要说话不算话吗？”
　　数年前情人间亲昵的称呼，化成数把利刃，扎得多年后的奚南浑身是血。
　　奚南接受得了向晚光凶他骂他，哪怕是打他也无所谓，却独独接受不了向晚光笑着叫他名字，温柔地说残忍的话。
　　但偏偏向晚光选择了这一条。


第八十三章
　　“你还要吃什么吗？”奚南把菜单递给向晚光，笑了下说，“我帮你一块点了。”
　　“不用。”向晚光拒绝奚南的好意，接过他手里的菜单，“我自己来。”
　　向晚光把菜单平铺在桌上，侧头叫在玩他手机的七七，扬起一抹笑说，“七七想吃什么就自己点，我帮你勾上勾。”
　　语气温柔得和跟奚南说话时天差地别。
　　奚南没挪开视线，照旧盯着向晚光在看，而向晚光仿佛没注意到奚南的视线一般，还在问七七要吃什么。
　　这顿饭本来是聚不齐的。
　　几十分钟前向晚光说完那句话后，奚南整个僵住，站在原地不知该有何反应，只知道他像失了遮羞布的跳梁小丑，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失落气的。
　　不过奚南也没这样很久，因为前边的向晚光不知道怎么了，在看了他一眼后，又突然开口道，“走么？”
　　向晚光的突然转变让奚南一时没回过神，紧盯着他看，还没彻底领悟向晚光话的意思。而原先话说的很过分的向晚光，也突然间脾气好了许多，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怕奚南还不回答，牵着向晚光手的七七，甜甜的叫了一声奚南后，跟着大声说，“爸爸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叔叔一起去吗？”
　　这下奚南清醒过来，并且很快做出回应点了头，生怕向晚光再反悔。但好在向晚光只是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牵着七七手往前走。
　　见此奚南松了口气，没去想向晚光才说过的让他伤心的话，快步跟了上去。
　　小孩子心性不定，做不到听话的桌边等饭菜上来，所以服务员才离开房间，七七就跳离椅子，旁边一边的沙发上玩去了。
　　一时桌边就剩奚南和向晚光。
　　奚南没敢去看向晚光，只低垂着头盯着还没清洗的餐具，然后因为和向晚光隔得近而脸发烧。
　　向晚光侧头看了眼七七，见她玩的正开心，便放下心地收回视线，而这却正好让他看到了低着头的奚南。
　　先前他说那些话，完全是存了和奚南老死不相往来的心，希望奚南这个大少爷脾性一上来扭头就走，让他俩的重逢终止在这个傍晚。
　　然而让向晚光意外的是，无论他把话说的多直白，点明不想和他有更多往来，奚南却不像十七、八岁那样脾气爆，倒是还站在原地，倔强地盯着向晚光看，仿佛下一秒向晚光就会心软。
　　向晚光嗤笑一声，收回视线没再看奚南，想牵着七七快点去提前预定好的餐厅，然后好送七七回家。
　　但是向晚光才转身，一直没说话的七七却突然用力拽了拽他手。向晚光疑惑的低头看七七，以为她不舒服，可七七却抬手示意向晚光弯腰。
　　向晚光不懂七七这是要做什么，但却完全顺着她的意思做。
　　只是七七下一秒说的话跟向晚光心想的相差甚远，“爸爸，叔叔眼睛好红，叔叔是不是要哭了啊？”
　　七七说话时的声音很小，但她说的没一个字都犹如一把重锤砸在向晚光心上，给他带来不小的刺激。
　　闻言向晚光往后看，不意外的对上了奚南没挪开的视线，同时也看清了奚南微红的眼角，以及他眼里噙着的泪。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向晚光惊奇地发现，见奚南这样，他心脏会有一点难受。
　　这是不该有的情绪，只是看着奚南红了的眼尾，向晚光不知怎么的，到嘴边的拒绝却变成了一声走么。
　　奚南睨了眼向晚光，见他低头在玩手机，像是在回复别人的消息，不由跟着垂眸，犹豫了会后，没话找话道，
　　“七七很可爱。”
　　将打好的字点了发送，向晚光抬眸扫了奚南一眼，随后视线挪向正在一边玩的开心的七七，声音温柔的应了一声，“嗯，她一直都很可爱。”
　　奚南没敢看向晚光，怕看到让他难过的眼神，没抬头道，“多大了啊？”
　　话题没逾矩，向晚光没理由沉默，“四岁了。”
　　奚南盯着自己的手指甲，想到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时，向晚光会将他圈在怀里，然后握着他的手帮他剪指甲，不由眼有些酸。
　　四岁，那也就是他离开的第三年。
　　“那…那…”奚南想说挺好的，可是想到他离开后向晚光结婚生子了，那个好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尽管这段时间奚南一直在自我催眠，假装向晚光还单身，他也拥有机会。然而这一切在看到真人时，全都被毁灭。
　　奚南忽略不了向晚光结婚的事实，可同样的他也做不到放弃向晚光。
　　所以奚南抬眸看噙着笑还在回复别人消息的向晚光，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让他想做一些本不敢做的事。
　　奚南自虐般的想问向晚光什么时候结的婚，那个女孩又对他怎么样，有没有很爱他。
　　“向晚光。”奚南突兀地叫出声，但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向晚光望过来的视线时，却又一时什么都想不起，只知道傻盯着向晚光不动。
　　放下手机等回答的向晚光，见奚南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轻轻笑了下，也不催奚南回答，在笑了笑后就低下了头。
　　可是奚南看向晚光这样，却心里一慌，仿佛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向晚光就会离他越来越远。
　　不过奚南的话到底没能成功说出来。
　　七七从沙发跑过来，抱住向晚光手，笑着问，“爸爸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啊，妈妈昨天答应我今天早点回家的。”
　　向晚光收回落在奚南身上的视线，噙着笑看七七，闻言有些诧异的问，“妈妈马上到家了？”
　　“是啊，她答应我八点到家的。”七七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到时也不用再麻烦爸爸陪我了。”
　　七七话一落，原本已经心死的奚南突然猛地抬头，眼里再度亮起光。明明是很普通的对话，但是奚南却从其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可能。
　　向晚光听七七这么说，眉一皱想说点什么，只是看旁边奚南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向晚光就知道没有找补的必要，便也没想多说。
　　奚南心揪成一团，恨不能立马打电话联系人，让他帮忙去查七七的身世，补上这些天因为害怕而一直没做的事。
　　直觉告诉奚南，等他真的查明一切，会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他。
　　因为七七这几句话，这顿饭的后半段奚南都心不在焉，全在想话投射出的更深层的意思。也正因如此，好不容易求来的和向晚光共进晚餐，奚南也没能好好享受。
　　不过奚南不在意。
　　坐在代驾开的车上，奚南盯着手机上私家侦探说的过两天给消息，嘴角不听话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