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同学(12)

　　正说着话，一个女人从楼上下来，看见黄同学的同时，对着他破口大骂。
　　黄同学低下了头，整个人都像是小蜗牛一样试图往壳里缩。
　　谈子翊皱起了眉，拉过黄同学，把人挡在了身后。
　　他非常客气地笑着说：“阿姨你好，我是黄桐的朋友，昨天除夕，您让他自己在家，我就带他去我家过的年。”


第41章
　　黄同学死死攥着学长的衣角，紧张地又站在了对方前面，他挡在学长跟妈妈中间，仰着头对楼梯上俯视他们的妈妈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谈子翊是个有脾气的人，昨天知道黄同学他妈妈竟然为了打麻将除夕都不管他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不痛快。
　　“阿姨，”谈子翊说，“我跟他回来是想和您说一声，反正您也不在家，这段时间桐桐就到我家过年。”
　　谈子翊刚说完，黄同学就紧张地转过来把他轻轻地推到了下一级台阶。
　　“学长，”黄同学皱着眉轻声说，“你先回去吧。”
　　谈子翊也皱眉看他，然后就听见那个女人咒骂着下了楼。
　　她过来一把扯过黄同学，把人往回拉。
　　谈子翊一把拉住黄同学，对他妈妈说：“阿姨，您能轻点儿吗？”
　　黄同学眼睛红了，从谈子翊手里抽出手臂，说：“学长，我明天再找你。”
　　黄同学跟着妈妈回了家，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打和骂对于黄同学来说都已经习惯了，他只是低头站着不说话，忍着，眼泪都不掉一滴，因为他越哭他妈妈就会越凶。
　　忍一忍就好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之后，黄同学去做饭，他煮了面给妈妈，然后扫干净了地上摔碎的碗，又倒掉了满满的烟灰。
　　他低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想着应该找机会出去给学长打个电话跟对方道个歉。
　　学长是护着他的，他明白，但是没办法，他得回家。
　　黄同学趴在床上后来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下午，外面又开始了打麻将的声音。
　　他收拾了一下书包，想出去找个地方学习，但突然想起现在正在春节期间，外面都没有地方能给他容身。
　　黄同学又想起学长，可他不敢再麻烦对方。
　　他偷偷趁着妈妈不注意跑出了家门，想去给学长打电话，却没想到，看见了那个人。
　　黄同学平时打电话的公共电话亭对面就有一个肯德基，他刚过去就看见学长坐在那里看书。
　　黄同学扁扁嘴，突然就很想哭。
　　被妈妈骂被妈妈打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哭，可是看见学长一直在这里，就忍不住了。
　　他走过去，敲了敲窗户。
　　里面的人看见他，惊讶了一下，然后跑了出来。
　　“她打你了？”
　　谈子翊眉头紧皱。
　　黄同学微微仰头看着学长，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第42章
　　黄同学知道自己没用，但也在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废物，他本来以为自己都习惯了，什么都习惯了，可学长一关心他，他瞬间就绷不住了。
　　很难受。
　　哪里都难受。
　　黄同学扯着袖子擦眼泪，觉得自己很丢人很矫情，平时怎么不哭呢？在人家面前哭什么呢？
　　学长拉着他进了肯德基，让他坐下，拿着纸巾给他擦眼泪。
　　黄同学下意识躲了躲，说：“学长，我没事。”
　　学长笑了：“你哪儿像没事儿的？”
　　学长坐到他身边，他擦眼泪，学长就轻轻地揉他的头发安抚他。
　　“我没想到你家里是这样。”
　　黄同学哽咽着说：“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学长说，“这不是笑话。”
　　黄同学红着眼睛看看学长，眼泪慢慢止住了。
　　他说：“我还有两年半就能上大学了，等上了大学我自己出去打工，不花家里的钱。”
　　学长以为他要说跟家里断绝往来，没想到黄同学说：“到时候我妈妈应该会对我好一点。”
　　小孩儿是傻。
　　傻得让人没法不心疼。
　　“嗯，”学长说，“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学长用力地捏了捏黄同学的肩膀：“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黄同学不哭了，发泄完了，心里舒服多了。
　　他说：“学长，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啊？”
　　“呃，这里别的我可能请不起，但是我可以给你买冰淇淋。”黄同学说，“一直都是你请我吃东西，我不能这样，欠你的那些我先攒着，等以后我赚钱了再请回来，今天我先请你吃冰淇淋吧。”
　　说着，黄同学跑去点餐，完全没给学长说话的机会。
　　黄同学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甜筒，递了一个给学长：“冬天吃冰淇淋，最舒服了。”
　　学长笑了，接过来向他道谢。
　　学长说：“你不用总是有负担，我对你好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
　　黄同学伸出舌尖舔了舔冰淇淋，然后抿着嘴唇说：“不行的，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这样。”
　　学长眼神深沉地看着他，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在肯德基一直坐到天黑，学长说要送黄同学回去，被黄同学拒绝了。
　　黄同学站在路边看着学长打车走了自己才转身回家，一进小区又看见了胡述。
　　这次不仅有胡述，还有同桌。
　　黄同学看见同桌搂着经常吵架却一直没有分手的女朋友在跟胡述说话。
　　他想绕开他们，结果却被叫住了。


第43章
　　黄同学皱着眉头看他们，一点儿都不想过去说话。
　　虽然很想在假期跟同桌见面，但毕竟还有对方的女朋友在，黄同学心里酸溜溜的。
　　“你过来一下。”胡述说，“有事儿找你帮忙。”
　　黄同学下意识就觉得没好事，琢磨了一下，转身就跑，结果，他没跑几步就被逮住了，胡述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拉了过去。
　　“跑什么啊你？”胡述使劲儿推了他一把，“我们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
　　黄同学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还被这样对待，更不开心了。
　　“我不想理你们。”
　　同桌听了他的话，笑了：“怎么了这是？脾气这么大呢？”
　　同桌一说话，黄同学瞬间就心软了，低下头嘟囔：“没有。”
　　“你帮我个忙。”胡述突然塞给黄同学一个纸袋，“换上这个，跟我出去一趟。”
　　黄同学看看他，又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发现竟然都是女装。
　　同桌的女朋友说话了，带着笑意：“黄桐，你长得白白净净又瘦又小的，穿裙子肯定好看。”
　　她伸手在纸袋里翻了翻，拿出一顶假发：“这都给你准备好了，胡述没少费心呢。”
　　黄同学没想到胡述让他扮女装，突然就慌了。
　　他把袋子丢还给胡述，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跑，可是没跑出多远又被堵住了，这回堵他的是同桌。
　　同桌说：“你就当帮他个忙，我们出去吃饭，大家都带女朋友，就他没有，丢人。”
　　黄同学心跳得特别快，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小声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没有女，女朋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吧？”
　　同桌笑了，还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来。
　　他当着黄同学的面熟练地点了烟，冲着眼前的人吐了口烟圈说：“当然丢人，你不懂。”
　　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拉住黄同学：“走吧，把衣服换上，就吃个饭，你全程不用说话，还能混顿饭吃，多好的事儿。”
　　黄同学想拒绝，可是他拒绝得了胡述却拒绝不了同桌。
　　他被拉着，走回了胡述面前。
　　“穿一下女装又不会死。”同桌说，“也让我们看看，过过瘾。”
　　黄同学不懂什么叫“过过瘾”，只是觉得不太舒服。
　　他咬着嘴唇，从胡述手里接过了那个纸袋。
　　“扭扭捏捏的，真他妈跟小媳妇儿似的。”胡述笑他，“没事儿，你不用害怕，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袋子里的衣服很好看，可是黄同学不喜欢。
　　他没有穿女装的癖好，虽然他喜欢男生，但是不代表他就是女孩。
　　不舒服。
　　想拒绝却开不了口。
　　“快点儿。”胡述拉着他把他往自己家楼门里带，“我家没人，你去我家换。”
　　正拖着人往里走呢，突然后面有人喊了一声。
　　“桐桐，你干嘛去？”
　　所有人都站住了，回头的时候，黄同学竟然看见学长站在那里去而又返。
　　谈子翊走过来，冷着一张脸，看着胡述拉着黄同学的手说：“是不是该放手了？”


第44章
　　谈子翊一来，胡述放了手，同桌掐了烟，只有黄同学揉揉鼻尖说了话：“学长，你怎么又回来了？”
　　“过来。”
　　黄同学乖乖走到了谈子翊身边。
　　“你们找他干嘛去？”谈子翊问。
　　胡述跟同桌对视了一眼，还是同桌清了清嗓子说：“翊哥，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就吃个饭？”
　　“就吃个饭。”胡述说，“真的。”
　　谈子翊笑了笑：“吃饭这事儿也讲究个你情我愿吧？我看着他不愿意啊。”
　　胡述看了看黄同学，然后尴尬地笑笑：“我是琢磨着过年嘛，他家没人管他，他……”
　　“谁说没人管他？”谈子翊说，“就算没人管，跟你有什么关系？”
　　胡述被怼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着头往后退了半步。
　　黄同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长，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学长在护着他，可是他却有些害怕起来。
　　“翊哥，是我们做得不对，”同桌直接道歉，“对不起。”
　　“你道歉的对象错了。”谈子翊抬起胳膊搭在黄同学肩膀上，“跟他道歉。”
　　同桌看向黄同学，深吸一口气，说：“黄桐，对不起。”
　　黄同学心情有些复杂，他说了句“没事儿”，然后不敢看学长。
　　他明明知道学长是什么样的人。
　　明明说了不害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觉得很压抑。
　　在场的所有人都让他有些恐惧。
　　胡述、同桌、同桌的女朋友，还有学长。
　　黄同学说：“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