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77)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你做的？”
“是。”柏川又沉默了片刻，“小辰，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当时我不这么做，你和他现在还在一起。”
“我知道了。别说了。”
柏川很少如此谨慎，在浅辰打断他之后真的不再说下去。
在深蓝色的鱼缸表面上，浅辰看见了自己耷拉着的肩和烦躁的表情。但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影响柏川的心情……
“这件事等你回来再说。”他用自己都快听不到的声音轻叹了一下，“先专心把演唱会结束吧。”
他立刻挂断了电话。
然后，不出一分钟，柏川又打了过来。他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任屏幕一直亮着。
原本只是想冷却一下，等自己的怒火过去以后和柏川理智处理这件事。但几日后，他在电视上、网上、报纸上看见源风一波接一波的丑闻评论，还有被记者包围、试图解释却又一脸无奈和脆弱的源风……对柏川的怨恨就越来越多。
柏川……
他是音乐界的奇迹。能谱写出诸如《幻镜》这样美丽歌曲的人，内心应该也是善良清澈的……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突然想起杨英赫曾经说过，他既然能在这么复杂的演艺圈犹如出水芙蓉一样干净，说明他本身就不干净。
或许源风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像捏死只蚂蚁，柏川形象的巨大落差却令浅辰感到绝望。
八月。
柏川“黑色星球”世界巡回演唱会在东京顺利落幕。唱片公司已经在加紧制作演唱会的高清DVD，世界各大电台和新闻广播也在纷纷报道这次演唱会的盛况。
在柏川刚回国的第二日便是一年一届的MV音乐盛典，这也是柏川发行新专辑后参加的第一个音乐颁奖典礼。
《再见，神话》在这次典礼上被提名十一项，最终获奖八项，其中自然包括了最佳男歌手和年度最佳专辑奖，把当年所有发行唱片的明星都杀了个片甲不留。而《再见，神话》中的金曲依然在各大排行榜上蝉联冠军。
在他回到两人家中第一日，浅辰已经在客厅中等候多时。
“恭喜，最近事业非常顺利。”话是这么说，浅辰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柏川也发觉了他的异样，默默地换了鞋，走了进去。
这时，浅辰从茶几上拿起一叠厚厚的报纸，绕到他面前，一张张打开，扔在他胸口：“你来看看这些报道，都是关于同性恋的。就是因为‘同性恋’三个字，源风的名誉已经彻底完蛋了！”
“小辰，影响他的是他和导演的关系，和同性恋无关。”
“真是这样么？演艺圈那么多女明星和导演制作人玩潜规则，怎么不见她们死这么惨？而且源风也解释过，他和那位导演是很单纯的互相喜欢，不然他早就大红大紫了，可是有人相信吗？都是因为你把照片公布了！！”
说到最后，他把手中的一叠报纸重重砸在柏川身上！
“我不知道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源风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却这样害他，太卑鄙了！”
柏川侧过头去避了一下，听见厚厚的纸堆扑通一声掉落在地，然后浅辰踹开那些报纸，开始换鞋。
“小辰——”柏川拉住浅辰。
“不要碰我！”浅辰使劲甩开他的手，“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柏川没有再去拉他。
只听见大门传来砰的一声，浅辰拎着他的包快步走下楼去。
世界巡演和MV音乐盛典上柏川出尽了风头。然而，在这一切个人盛誉包围中，皇天的股份依然在持续下跌，艺人的跳槽的情况也没有好转。
人心惶惶的时期，皇天旗下的艺人也会跟风行事。看见不少人合同未到期的同门师兄妹为了离开甚至愿意赔偿违约金，合同满期的艺人也不再续约了。
柏川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而是直接投入了《死徒6》的筹备工作中。
从上一次吵架过后，浅辰就暂时回到自己家里，和柏川也一直在冷战。
在看过无数关于皇天走下坡路的报道后，浅辰无数次想要打电话询问情况，但一想起他对源风做的事又拼命忍了下来。
直到他再次遇见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这一回是从录音棚出来后，男人又一次将车停在他的面前，态度依然是和蔼的：
“浅先生，你现在手头就只有一个唱片通告吧？电影宣传也差不多结束了，有没有打算接拍其他电影呢？”
虽然告诉自己实情的是这个男人，但浅辰对他却有种莫名的敌意：
“我的所属经纪公司是遥翔工作室。如果您有意洽谈拍片事宜，请联系我的经纪人黎遥。”
“身为制片方，我是很尊重演员意愿的。”男人微微笑着，“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接拍《死徒6》呢？”
“《死徒6》？”浅辰嗤笑，“你开什么玩笑？”
男人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浅辰：“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兴趣就打电话给我。”
浅辰接过那张镀金名片，上面写着：
林铭
修铭集团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
原来……这个人就是修铭的老总？
只是林铭这个名字……还真是十分不吉利。浅辰立刻联想到了多年前被判刑的某个大财阀。
“我是很好奇，修铭只是一家新崛起的投资公司，用什么来夺走原有制片方的选角权？”
“钱。”
林铭合上钱夹，又对他笑了笑：“好了浅先生，等你考虑好了联系我。只要你愿意，这部电影的任何角色都可以让你随便选——从主角安森，到一闪而过的龙套。”
安森？
安森？！
林铭离去后很久，浅辰都没能适应这种过分夸大的谎言。
可是，修铭从一开始上市就打算放倒皇天，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在竟然已经连柏川手下的片子都敢动手了？
浅辰当下拨通了柏川的电话。
嘟声响了八九次后，柏川清冷的声音才响起：“我现在有事，晚些再回你电话。”
“等等，我也有急事，马上就说完。”浅辰急道，“刚才修铭的总经理林铭找我拍《死徒6》，说角色任我选，他是不是在底下动了什么手脚？”
柏川缄默了很久。
“没有。他的钱多到用不完，买下一整部电影也是可以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人和你有仇吗？”
“我会尽量想办法。先挂了。”
柏川的反应让浅辰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但既然他说了有事，就不能再打过去。
这种不安持续到第二日，竟变成了浅辰如何都无法预料到的现实。
皇天集团董事长李言因涉嫌贩毒在交易现场被逮捕，其余四个股东包括柏川在内疑似共犯，也被相关部门扣押拘留。
女毒枭范某声称自己以高价包养柏川，一口咬定柏川也是共犯之一。
新闻刚一发放出来，皇天原已摇摇欲坠的股票一夜间惨跌至谷底，整个集团濒临破产。
Chapter 59
《死徒6》因为柏川被逮捕而搁置，修铭集团投资公司花下重金购买了版权。
李言柏川一干人被拘留后几日，广大民众都依然处于惊恐中无法回神。
如果是换做平时，就算真的被逮捕，也没有人会相信柏川会去做这样的事。或许对李言来说收入很重要，他会去冒险贩毒或者走私以维持自己在皇天的股权，但对声誉远远重过金钱的柏川而言，他没有任何犯罪动机。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皇天的没落是有目共睹的。
柏川为了弥补皇天经济上的损失，几乎将所有个人财产都投进去。到现在，已有报道公开说明柏川债务缠身，那么他为了在短期内恢复皇天的经济状况，只有走捷径。
有人说，就算柏川是股东，他也不至于为了皇天做这么多。
有人说，抱歉，他和李言两人争夺皇天股权已不是一天两天。
有人说，就算柏川赢了官司也会名誉扫地，身价暴跌，重振演艺事业难上加难。
……
不论外界如何评价，《再见，神话》无疑是柏川为自己定下最讽刺的预言。
从十五岁出道，即将满二十八岁的柏川，在演艺界一直都是人们心中的风向标和里程碑，却在这种时候传出了贩毒、被包养这样的惊天丑闻。
一夜间，所有他曾经得罪的、看他不顺眼的人都在看好戏，甚至落井下石了。
这时候无论这些人说什么，都有人相信。
而那些将他捧为神的粉丝们，更加无法接受他一下自天堂摔落到地狱的事实。
粉丝们坚信柏川没有做这些事，也在拼命臭骂那个造谣的女人。
而有一部分粉丝却动摇了，说以柏川现在的经济状况来看，说不定包养是真的……还说川川好可怜，居然会为了皇天做这么多。
然后，“这样没种的男人你们也帮他说话，真是脑残”“他马上就要进监狱了，你们怎么不去陪他一起蹲？”……这样类似的话，也层出不穷。
柏川的手机打不通，米糕的电话也没人接。
每次浅辰打开网站想要查询一些关于柏川的最新消息，却看见各式各样大家对柏川抨击的、同情的、鄙视的言论，还有刚出尽风头却瞬间被全世界批判的报道……那种心中最伟大的人瞬间坍塌的感觉，让浅辰害怕得无所适从。
八月二十八日是柏川的生日，而这个生日他却是在法庭上度过的。
初审下来，没有发现任何柏川与李言共犯的证据。但毒枭一口咬定他与自己有过毒品甚至□易。
辩控双方在法庭上对峙了一整个白天都还没有任何定论，于是法官判定此案延期。又因为涉嫌贩毒数量巨大，二审将在次年一月开庭。
法官宣告如果无足够证据将在九月底释放柏川，但家庭电话和手机等等都会被二十四小时追踪，直到翌年的判决结束。
审判结束后没多久，浅辰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但刚一开口，听见那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后，浅辰紧张得双手发抖：
“柏川？”
“嗯，是我。”柏川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冷冰冰的，毫无起伏，就像他在法庭上表现的一样，“我就是来跟你说一下，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出门，不管去哪里都要让人陪着。”
“好，好。我等你出来。”
“……你不问问我这件事的真实度么？”
“我知道你是被人栽赃的，和林铭有关吧。”浅辰声音有些不稳，“总之，我会尽我所能帮着你的。”
“是么……你不生我的气了？”
“那个帐等你这事摆平了我会慢慢跟你算！反正这段时间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律师，钱，还是任何需要作证的材料……我都会帮你搞定。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什么时候打来都可以。”
又是长久的安静。
最后，柏川只是轻轻说道：“好。那我先挂了。”
“喂，柏川，你一定不要气馁。无论我再怎么生气，都一直站在你这边。”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