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牧找了张长凳坐了下来,手紧紧地攥着箱子,骨节发白,呆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那个箱子。
里面是一幅尺寸不大的油画,用泡沫纸层层叠叠地小心包裹着。
他撕开了泡沫纸,露出了画面上幸福的一家四口。
前面坐着中年父母,笑得慈爱,后面站着两个年轻人,高个的年轻人阳光俊朗,笑得十分开心……
只不过画面上有些凹凸不平,那是被划破后,被他小心修补的痕迹。
油画破坏得太厉害了,光修复就花了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惜,他精心修补好的油画,对方并不愿意接受。
既然没人要,那他花了再多心思,也没有价值了。
边牧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把油画远远一掷,落入了奔流的江水中。
他在江边站了很久,看着小小的画框被江水湮没,落入了未知的深渊里。
有一瞬间,他真的想自己也跳下去……
……
“小牧,回来了!”
程峰大白天就坐在店门外喝酒,刚边牧出去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不过看边牧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没喊他。
边牧停下来,点头,“程哥。”
“午饭吃了没?没吃就拿份面回去吃!”
午饭?
边牧迷茫了一瞬,已经中午了吗?
但他没什么胃口,正要开口拒绝,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他赶紧扶着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了下来。
这样……不要点吃的就说不过去了。
“……要个小份牛腩面。”
程峰没察觉他的小动作,回过头朝里面吼了一句,“大份牛腩面打包!”
边牧滞了一下,没说什么,靠着椅背,低头点了一根烟。
“这两天还好吗?”程峰看了他一眼,边牧整个人都颓丧得很,一点精神都没有。
“没事,都还好。”边牧深吸了一口烟。
程峰也不是多话的人,见边牧情绪不高,只说了一句,“没事就好,有事就喊我一声!”
边牧笑了笑,“好,你也少喝点酒。”
“啧。”程峰皱眉,“你管好自己吧,我挺好的。”
“嗯……”
牛腩面很快做好了,伙计打包好送了出来。
边牧的眩晕感已经好了不少,他站起身接过外卖饭盒,转头对程峰说,“程哥,你真的少喝点。”
“行了,啰嗦。”程峰看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吃多点!你太瘦了。”
边牧点头,叼着烟上楼了。
……
第20章 发病
自建房的楼道十分昏暗,边牧绕过旁边堆积的杂物,把剩下的烟捻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空荡荡的房子,就像一个静默的巨兽,等待把他吞噬入腹。
边牧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他把外卖放在茶几上,揉了揉眉心,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叮叮叮~”
手机突然响了,明晃晃的名字闪烁着,赵清风。
边牧眸光微动,坐下来点了根烟,盯着亮起的屏幕,猛吸了几口烟,才点了接听,“喂?”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接电话,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才传了来,“小牧,是我。”
“嗯,赵哥。”边牧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拨弄着面前的外卖饭盒。
“你……还好吗?”
“挺好的。”边牧答道。
“你的快递……他们好像退回去了,收到了吗?”
边牧揉了揉眉心,“嗯。”
赵清风顿了一下,“小牧,你也别介意,你……他爸妈可能暂时还接受不了,慢慢来吧!”
边牧抽了口烟,“好。”
“不过,你还是先别寄东西过去了,要是你想真给他们买东西,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买了送过去。”
边牧没说话,隔了会儿才说了一声,“他们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我会看着他们,你不用担心。”
“谢谢。”
“我们之间不必见外。”赵清风停了一下,“小牧,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你回校上课了,能坚持得住吗?”
边牧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已经好了很多,不然老师不会让我回来的。”
“那你现在……能画画了吗?”
边牧没说话,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赵清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赶紧道,“你也别着急,医生也说了,药物影响的事很难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你也别有压力……”
边牧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想说这些,就挂了……”
“好好,我不说了。”他小心翼翼道,“小牧,那我能去大学城看看你吗?”
边牧夹着烟的手一顿,“你要是想来看程哥,就只管过来,但你要是只想来看我,就不必了。”
对方也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我就不去吧……”
“赵哥。”边牧沉沉地把烟呼了出来,叹气道,“程哥还在守着清风烧烤,他还在一直等着你。”
“我知道……”赵清风的声音暗淡了下来,“小牧,你也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真的没办法……”
“行了,不用说了!”边牧打断他的话。
赵清风顿了一下,有好几秒没有说话,最后说,“你能替我看着他吗?叫他……别老喝酒。”
“你担心就自己去说,我不管!”
边牧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他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一次简单的采风写生,毁了同行的每一个人。
他,赵清风,程峰,还有那个男人……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
要说是谁的错,第一个就应该是他自己……
边牧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安静地凝视着手中橙红的火星,感觉火星离自己越来越近,逐渐扩大,恍恍惚惚地把他笼罩在里面……
明明是空荡荡的房子,却凭空出现了很多虚晃的人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不停地说着话,像是有无数个爪子在挠他的脑子……
一会儿是那男人躺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挣扎着爬向他,朝他伸出手,“小牧,别睡了,快来救救我!我呼吸不了,救我!救我……”
一会儿是那对向来和善的夫妇狰狞毕露,狠狠地扇他耳光,“你这扫把星,只会害人,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们不想再见到你,滚……”
一会儿是赵清风跪在他面前,“小牧,求你了,你别说出去好不好?你要是说出去,我会身败名裂的……”
……
边牧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根本挡不住那些嘈杂的声音,像是根植在他的脑海里,马蜂似的嗡嗡作响。
他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
药!
他忘记吃药了!
边牧此刻心跳如雷,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蹦,浑身都在剧烈发抖,暴虐的情绪一浪一浪地涌上来。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东西,才勉强拿到了茶几底下的药箱。
可震颤的手不受控制,连药箱的卡扣都打不开……
“啊~”边牧眼睛赤红,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举起了药箱狠狠地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药箱直接砸上了墙上的电视机。
药箱陡然爆开,药瓶滚得满地都是,电视瞬间四分五裂,电光四溅!
他狼狈地跪着爬过去,颤抖地摸索着满地的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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