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嚣在玄关处打领带,磨蹭半天。
陆遗星看了一眼,嫌弃,走过去,勾着领带把人拽过来:“哪有你这样系的?”
他们贴得很近,贺嚣呼吸就在上方。
陆遗星抬手把领结散开,重新打得规整,又调整了个衣领,“好了。”
贺嚣笑。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在玄关处给要出门的父亲系领带。
西装革履的陆遗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们现在好像调换了一下,贺嚣西装革履,陆遗星穿得懒散闲适。
现在崽儿五个多月了,腹部凸得明显。自从那天在温泉坦白相对,潜意识里那些别扭就消失了。
陆遗星认为对的事情从不在意外界看法,要忙得事情太多了,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内耗。
他去学校的衣服是贺嚣选的,黑色宽松休闲服,遮肚子,帽子内衬深蓝,带了点活泼。
“好看,”贺嚣给他翻好衣领,“像大学学长。”
贺嚣:“要带着宝宝去学校了。”
陆遗星眉头皱了皱,抓住他的手。
“嗯?”
陆遗星把他手放在肚皮上。
小崽儿动了一下。
贺嚣感觉到小不点的动静,蹲下,耳朵靠近听,笑问:“宝宝喜欢去学校?”
陆遗星:“……”
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这次百年校庆请来很多优秀校友,陆遗星坐在主席台下。先致辞的是贺嚣,因为贺嚣是民心所向,得票最高。
老校长干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照稿子来啊。”
“好的。”
校长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还是不放心,临上台前又说:“一定要按照稿子来啊。”
他内心忐忑,回想有没有做过对不起贺嚣的事,往贺嚣手里瞟,发现他手里没拿事先准备的演讲稿,差点眼前一黑。
脑里闪过这小孩做过的各种惊世骇俗的事,心凉了,捧起茶杯一下没一下喝水。
贺嚣在台上说一句话,他心脏就跳一下,生怕下一句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所幸贺嚣只是说些烘托气氛的段子,全场气氛热烈。
老校长一颗心起起伏伏,直到最后一秒才落地,下次不能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投票了。
贺嚣下台,坐在陆遗星身边,慢悠悠地说:“男神坐在你旁边是什么感觉。”
陆遗星:“什么在叫?”
虽然刚才场子暖得特别热,但陆遗星学长上台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不由自主看向他。
他的声音像在冰泉浸过,干净清澈。跟贺嚣不同,他冷淡板正,让人想到月亮,无悲无喜,生来便与大地存在距离。
贺嚣也看着他。
却想到了小猫鼻尖的酱料,想到了冰凉的小奶糕,想要今天早上离家前陆遗星给他系领带。
想到陆遗星昨晚懒洋洋地听故事。
想到他俩相拥而睡,凸起的肚子顶到自己,陆遗星敲了他一下,又换成了往常的陆遗星侧躺着,他从后面抱住陆遗星。
陆遗星允许他这样抱,方便触摸宝宝。
他哪里是想触摸宝宝?
他们盯着陆遗星,他们知道陆遗星眼尾红起来的样子吗?
他们知道没有七情六欲的陆学长,蓬勃的昂扬会在他手中跳动吗?
他们知道陆遗星另一种声音吗?痛苦的,欢愉的,哀求的。
他们知道陆遗星会吻人吗?
他们知道陆学长骂人那么狠,嘴却很软吗?
他不加掩饰地直白望着陆遗星,用脑里的想法给这张雪白的纸染上各种颜色,丰富炫丽,浓稠的油彩往下流。
陆遗星下台了,坐在他旁边。
主席台上的流程仍在继续。
陆遗星:“?”
陆遗星:“我脸上有东西?”
贺嚣递过水。
结束后,陆遗星在校园走了走。
教学楼书声琅琅,熟悉又陌生的建筑,陆遗星心旷神怡,终于来对了地方。
这应该是他制订胎教计划以来,来得最对的一个地方。学生们都去上课了,陆遗星四处转。
操场又翻修了一遍,小树林还在,他想起在这里,他掐着贺嚣脖子,贺嚣的嘴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
不是,这不是他该想的。
还有那晚,不知道亲了多少下,他本来是想数的,但后来,后来他觉得强者不应该任人宰割,蠢得只会数这些,应该掌控主导权——
他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挥去,走到墙边,想起贺嚣非要拉着他跳墙。
从教学楼走过去,看到贺嚣在教室睡觉,这混账竟然在教室吃自热火锅,搞得一教室的咽口水声。
实验室和器材室挨在一起,他模糊看到两个少年扭打在一起。
不是——
怎么总想起这些?
陆遗星轻声道:“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乖,别学。”
“操场是跑步的地方,小树林是早读的地方。”
从他踏进校门,腹部的小宝贝就在躁动,像是跟这里气场不合,翻来翻去,不时踢踢他,像是提醒,该走了该走了。
趁着没放学,陆遗星去超市转了一圈。
说是超市,就是大一点的便利店,大屏幕正播放电视剧,没几个人看,很冷清。
陆遗星穿梭在各个货架,兴致缺缺,走到放泡面的货架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了。
一个声音说,陆遗星你就是这样给宝宝做榜样的?
另一个人声音说,可是宝宝想吃,不能委屈宝宝。
陆遗星犹豫了一下,抬手。
下课铃突然响起,几个学生瞬间拥了进来,有个直奔泡面区,看到他,眨眨眼睛:“学长?”
“是陆遗星学长吗?”
“哇,学长。”
陆遗星手指微顿,移到旁边拿了瓶水。
学生说:“学长我好喜欢你,你是来买水的吗?”
陆遗星:“嗯。”
待人走后,陆遗星又折回泡面区,正要抬手拿——
那位学生又折回来,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同伴,星星眼看陆遗星。
陆遗星又拿了瓶矿泉水。
一只手从他面前拿了桶泡面,又顺手拿了火腿肠卤蛋,纳闷:“陆遗星你买这么多水干什么。”
……陆遗星没理他,拎着五瓶矿泉水去付款。
陆遗星:“没收,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吃泡面。”
然后把自己的矿泉水推过去,“多喝水。”
他一路走到实验室,又从后面绕到器材室,在门的最上方摸到了钥匙。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钥匙还放在这个地方。
以前陆遗星要踮着脚够一够,现在抬手就能碰到。
他开了门,轻声关好。
陆遗星撕开泡面包装,耐心把粉包,酱包,蔬菜包都倒进去,眼睛亮了,满怀希望地去楼道接热水,又小心捧着泡面回器材室。
他学贺嚣样子,拿叉子叉在泡面盖旁,可是插不进去,只能拿手按着。
隔壁书声琅琅,在上语文课。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有只饿狼如何馋得跟了一路。
陆遗星凑近闻了闻,嗅不出味道。
他严格计时三分钟,迫不及待揭开盖子,香味扑鼻而来。
他眸光晃动,很有仪式感地缩在桌子形成的隐蔽空间,搬了个小凳子坐好。
一切准备就绪,拿叉子挑了几根弹软的面条。
香气熏得他大脑空白,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不软不硬。
好会泡。
他又眯眼喝了口汤。
连水的比例都掌握了那么好。
他把自己夸奖了一万遍,在香气氤氲中吃得满头大汗。
以前都是让助理点健康餐,都知道他口味淡,经常杂粮饭配上各种蔬菜鸡胸肉牛肉。
这段时间跟着贺嚣,虽然不寡淡了,但也是营养为上。哪吃过泡面这种好东西?
他挑了一大口,吹了吹。
面量少,担心吃完就没了,吃得慢了些。腮帮子专心鼓动,又挑了一大叉子,大口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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